不安全感滋生下的“掘洞而居”

住在地洞的日子是紧张的，紧张的喘不过气。恐惧弥漫在洞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促使“我”不停地挖掘，用触角向更深、更广的地底掘进。

看不见的敌人在洞外逡巡，他们力量强大，而“我”已渐入老年。敌人们也有争斗，失败者不知所踪，胜利者仍然以“我”为目标，试图闯入“我”这精巧而坚固的城堡。

弗朗茨·卡夫卡

那个叫做弗朗茨·卡夫卡的男人，在忧郁和对外界的恐惧中创造了“我”。这个男人的恐惧感染了“我”，他的忧郁却化作“我”对抗恐惧的力量。凭着这股力量，“我”把地洞筑造的坚固无比又四通八达。洞内，有五十几处宽敞的广场，“我”可以在其中选取一处做为休憩的所在，舒适而惬意的入睡。“我”很为自己营造的居所而自豪。洞内还有“我”从外面觅来的食物。有些是“我”衔回来的，有些是自己送上门的。“我”还不算太老，对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动物，“我”稍稍用点力气，就能将其捕获。它们肉质鲜美，质量上乘，“我”把它们储藏在洞里，多的不可计数。

地洞作为“我”的居所和储藏室，它的内部是庞大而坚固的。可“我”仍然不满意自己所拥有的这座城堡。因为它的入口。“我”总是把精力放在地洞入口的隐蔽性上面，尽管入口已经够隐蔽的了。与“我”一样，把精力花在居所入口上面的还有一个来自人类的半百老头。这仍然属于卡夫卡的创造。只不过他的同类把关于“我”的故事移植到了人类所发明的一种叫做“电影”的玩意里面去了。并且，这些灵长类高级动物给这部电影取了一个能充分体现出他们的才智水平的名字——《卡夫卡的陋居》。

电影《卡夫卡的陋居》

当“我”啃食着从储藏品中挑选出来的上等肉食时，“我”对自己所提及的这个来自人类的半百老头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他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检查门窗是否关好，插销是否牢固，门锁是否安全。这番检查程序，他一天要做好几遍。他的世界与“我”一样，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他的门外，也有敌人。那些衣着褴褛的流浪者，那些穿着笔直挺括的制服的人。与“我”的世界一样，逡巡在他家门外的那些人无疑就是大动物。“我”的地洞外面，有着数不清的大动物在寻找地洞的入口。这就是“我”把地洞入口隐蔽的十分巧妙的原因。可“我”从来没有从这个入口进出过地洞。洞里“我”不愁食物，因为有些小动物会自动送上门来。可他却缺少这个条件，这就决定了他每天都要出门去为自己觅取食物的来源。他加固了大门的安保，在门上加装了监视器。这如同观察哨似的装置并没让他觉得安全。“我”也想给地洞入口添加类似的装置，可添加了之后，会不会暴露入口的位置，观察哨做为提醒敌人入口的存在，对“我”来说，风险太大。“我”仍然沿用既往的办法，把地洞入口掩饰得更为隐蔽。他却不然。安装监视器的工人干完了活，他反复地询问对方还有没有留下备用钥匙。这一点，他又与“我”相似。在洞里，“我”经常听见“曲曲”的声音。声音来自何处，“我”不停地搜寻。“我”害怕有另一种动物在朝地洞掘进。他也害怕，害怕自己的居处被敌人闯入。

循着声音的来源，“我”越来越频繁的在洞内搜寻。这使“我”踏遍了洞内每一处房间、每一个角落。由于地洞过于庞大，有些房间“我”几乎再也没有踏入其中。比如这间布满气孔的房间，因为搜寻“曲曲”声的来源，“我”这才发现它是多么的完美。这些气孔完全可以充当“我”的监听孔，就象他的监视器那般。可这样的安全保障能起到多大作用？若是另一种动物真的掘进了“我”的居所，我们能和平相处吗？还是“以一种新的异样的饥饿向对方扑过去，尽管双方肚子本来都是填得满满的。”(叶廷芳译《地洞》)

他的遭遇证实了“我”的判断。一群人闯进了他的居所，他凿穿墙壁逃了出去。暴露在危险的外界，他被同类殴打，因为他衣衫破旧，宛若流浪者一般在街头游走。这也给了“我”一个警示。朝“我”的地洞的方向掘进的动物即使愿意与“我”和平共处，地洞周围也容不下这个陌生的邻居。为了获得安宁，“我”不能停止挖掘。在他的世界，他居无定所，没有一处容身之地。在“我”的世界，“我”会继续扩大地洞的规模。尽管那只动物可能已经放弃了朝地洞掘进的努力，“我”仍然会向更深、更广的地方掘进。这倒不是在恐惧的作祟下做出的探究性挖掘，一直以来，一切，包括恐惧始终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