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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桓台”

民国三年,沿用686年的“新城县”,易名“桓台县”。以“桓台”代“新城”,大家都认为这称得上是最佳选择。

可是,“桓台”究竟是什么台?作为一个词语,“桓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它为什么最适合作为我们县的名字?

这些问题,还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

现在见到的最早谈到“桓台”的文献是元世祖至元二年(1265)写的《初建儒学记》,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新城者,世传齐之驿马台也……又云牧马台也。”这里虽没有明言“桓台”一名,实际上指的就是“桓台”。

还有两种说法见诸县志,康熙版《重修新城县志·方舆志》作“系马台”,民国版《重修新城县志·方舆志》作“戏马台”,无论是“系马”还是“戏马”,其主语都是“齐桓公”,所以才简称为“桓台”。其实主语还有齐桓公与齐景公并提的说法,不过景公渐渐地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系”“戏”异字同音,想来民间很早就口口相传了。

驿马,牧马,系马,戏马,这四种说法皆与马有关,似乎道出了“桓台”的功用。

然而细究起来,仍是一头雾水。

台者,高而平之建筑物也。从史实和遗迹来看,“桓台”确实是高而平的一处所在,该台南北宽104米,东西长135米,高处达9米。(见齐鲁书社1992年3月版《桓台县志》,《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新城》一书中说法略异,谓东西长112米)望文生义地理解,“驿马台”是养驿马的台子,“牧马台”是放牧马的台子,“系马台”是“拴马的台子”,“戏马台”是“戏马的台子”——问题又来了,根据生活常识,马更适宜放牧在地势平缓、水草丰美之地,干嘛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它们牵上三层楼高的高台之上呢?

事实上,无论是养驿马、养战马,在古时候都是稀松平常之事,没必要特意为此建造如此规模的高台。

建这样规模的高台,很可能另有他用,比如娱乐,比如祭祀。我设想了这么一种情境:齐桓公时代,齐国在桓台一带有大片牧场,自然风光旖旎动人,齐桓公政务之余来此小憩,役使国人建筑此台,享受种种娱乐,其中之一,便是眺望牧场,看万马奔腾,甚或有赛马之举,当然也可能有其他与马有关的游戏。种种娱乐中,与马有关的游戏最为有特色,于是人们就称此台“桓公戏马台”了。所以“四用”之中,我更倾向于“戏马”的说法。


据我猜想,作为一个独立的名词,“桓台”应该很早(不晚于建县之初)就出现了,可惜尚未找到证据。

《民国重修新城县志·金石志》中记载了一件文物——王尚书铜镜,上有一小印曰:“桓台王子廓。”又有文字注明时间:“万历甲申年造。”王子廓即王象乾(1546-1630),子廓是其字,王象乾做过兵部尚书。万历甲申年是公元1584年,这是目前我见到的最早使用“桓台”一词的时间。

作为一个概念,“桓台”最初是一个“物”,所指为上面提到的高台;后来则渐渐借作“新城邑”的代称。这应该不成问题,不过,现有的文献,无法支持“桓台”概念变化的这种先后顺序。例如作为“物”的“桓台”,举例需从清人著作中找;明人著作中出现的“桓台”或“桓”,反倒多指称“新城邑”了。

关于指称“物”的用法,不妨举徐夜的诗,徐夜有诗名《桓台》《九日登戏马台》《登城中戏马台》等,这里不妨抄录其中两首七律。

桓 台
城中楼阁散高寒,砧杵秋风亦大观。
霞接民烟成壮丽,雨随兵火见凋残。
人家燕去巢谁屋,官舍狐空社鬼坛。
独有一钟能醒夜,时飘清响落云端。

登城中戏马台
百年怀抱此登台,万古销沉向眼开。
漠漠秋天残照下,泱泱渤海大风来。
山川南望多陈迹,杼柚东空忆霸才。
苑草只今谁牧马,荒原极目晚生哀

这两首诗题目中的“桓台”与“戏马台”是同一概念,两诗都写到了从台上眺望时所看到的景象,《桓台》侧重写经历战火后的民生凋敝,《登城中戏马台》侧重发思古之幽情。

与徐夜有交往的顾炎武,写过一首《酬徐处士元善昔年新城之陷其母死焉故有此作》诗:

桓台风木正萧辰,倾盖知心谊独亲。
季子已无观乐地,伟元终是泣诗人。
愁看落日燕山夜,畏见荒江郢树春。
踏遍天涯更回辔,欲从吾友卜东邻。

第一句中就提到“桓台”,不过顾氏所说的“桓台”,但是似已不再限于戏马台,而是产生了指代义,扩大到整个新城县城了。

“桓台”突破了“物”的限制,语义扩大,成为一县的代称,文献中这样的用法不少见。

上面说到王尚书镜,落款“桓台王子廓”,时在万历十二年。到了万历三十年,王象乾(王子廓)的父亲王之垣在其《炳烛编》《摄生编》中,都钤“桓台逸叟”之印,其序文中亦分别署“桓台七十六岁朽夫王之垣”“桓台悟玄子”。崇祯末年,王象乾之弟王象晋在叙述《三补简便验方》成书经过时说“……吾桓忽遭焚掠”。王氏父子这里写下的“桓台”“桓”,已经与“新城县”基本同义了。

联系一下王象乾、王之垣的署名,不难推断,万历年间,大家已经习惯以“桓”指“新”了。

后来,这种用法就流行开来。


例如稍后的天启年间,王象晋主持修撰《新城县志》,先在序文中说县令张必大“慨然欲噢咻吾桓而袵席之”,又在凡例中几次以“桓”代本邑,一则曰“邑中利害,惟水为巨。吾桓撮尔小邑,众水环会”,一则曰“不必以桓人言桓害”,一则曰“桓邑税额,旧不满二万”,一则曰“论国税于今日,微独吾桓,固天下之通患也”。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明确出现了“桓邑”一词。无独有偶,顺治年间李采兰撰写《重修文庙记》,亦清清楚楚地使用“桓邑”说法:“齐鲁文学虽属天性,而桓邑弦诵之风为最。”后来,康熙版《新城县志》选举志中亦赫然写道:“桓邑先哲懿美略具简端”。
可以说,以“桓台”或“桓”指称“新城邑”的用法,从明末开始,已经是桓台人的一种共识。
不妨再举几例,生活于清朝前期的诗人成聿炌有一部小书名《桓台胜览》,其中就38种景事各赋一诗,这些景事,大多超出了作为物的“桓台”的范围,如青沙落雁、会泊红莲、铁山晚照、石桥晓月、马车桥、鲁连陂、牛固等。这里的“桓台”,只能作为“新城邑”来理解,否则这个书名就不成立。书末成聿炌有跋,其中说道:“桓台父母之邦,锦水、铁山,每溯洄而仰止;辕里桑梓之地,石桥金堰,时历览于周行。”“父母之邦”者,当然更不是作为物的“桓公台”了。
顺治朝进士傅扆有《桓台诗集》,道光朝举人陈克隽有《桓台百咏》。康熙朝进士耿克仁《崔公仁政记》言“余世桓人”。乾隆五十一年(1786),县令刘大绅谢任,桓台人把他的事迹绘成图册,名字就叫《桓台遗爱图》,张象津代写的图序中,开篇即写道:“《桓台遗爱图》,图刘明府爱之遗于我邑者也。”
不仅邑人如此,“外人”亦有此称呼。
明朝万历年间,新城县令马负图写有《决小清河辩》一文,其中说到自己曾给高苑县令回文,内中说:“南岸之南,系贵县地土,其有地人户利于泄水种麦,往往自行盗决,动称桓民以自饰。”这里的“桓民”显然是“桓台县民”的省写。马负图万历二十七年(1599)就任新城县令,最晚万历三十年(1602)离任。以县令身份称新城县为“桓”,马负图可能不是第一人。
清朝康熙年间,新城知县崔懋在《重修新城县志》序中有“即此蕞尔桓台,历数从前守土,不四十年更十七令”之句。任过国子监祭酒的淄川人高珩在《崔公仁政记》言“今何意竟密迩桓台崔侯乎”,又言“予邑与桓台接壤”。
理解了这些情况,就不难理解,当民国三年(1914)为“新城”易名时,吾县士绅为什么那么强烈的主张以“桓台”代之了。
此文要结束了,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其实除了“四马”(驿马、牧马、系马、戏马)说,还有“驿台”说。这个说法据笔者所见又分两个版本,一是“长山驿台”(《元史·地理志》),一是“高苑驿台”(《大元郝公墓铭》)。“驿台”是“驿马台”还是“驿站之台”?我倾向于“驿站之台”,也就是驿站所在的高台。白居易《答微之泊西陵驿见寄》一诗中写道:

烟波尽处一点白,应是西陵古驿台。

知在台边望不见,暮潮空送渡船回。

现在问题来了,“驿台”说与“戏马台”说究竟谁更接近真实?就目前掌握的文献来看,还真不好回答,有一点显而易见,倘若指实为“驿台”,就失掉了美丽的传说,未免大煞风景。笔者静思数日,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先是因齐桓公来此筑台观马,“戏马台”之名因而出现;此外既成了繁华热闹之地,官家就把驿站建在这上面,因为驿站在此台上,人们又顺口把这里叫做“驿台”了。

真希望这不是我的臆测。

(本文编辑:逯梦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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