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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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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11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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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一下,这篇里的'5.26’事件是真实的,但这个日期是杜撰的,因为我不记得了,具体情节也不一定准确,听人转述,然后又过了几十年了,不敢保证没有失真。这是长篇连载,要看前面的各篇可以点击上面的专辑名称)

在农民们对我说,那截一露在知青屋后的竹管是'建军的竹鸡崽儿’时,我就明白它的用途了,那肯定是用来起夜的,好在屋后没有窗户,在屋里闻不到尿骚味。

我们的厕所在侧面,就是建军那间屋旁边不远,其实就一个木制的大粪缸半埋在地下,上面铺两条木板,就算是蹲位了,第一次我上去时真是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掉进粪缸里。

然后盖一个三角形的茅草顶子,能够遮雨,但不能遮风,因为正面是敞着的,而且就面对知青屋前的那条路。蹲在厕所里,我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路上来来回回的人们,不过不用担心自己会走光,因为高度不同,在路上只能看到我的脑袋。

木粪缸的木板之间有缝,不可能真正挡住液体渗透,所以不用担心粪缸满了怎么办的问题,几年下来,粪缸也还空着一半,而厕所周围的泥土特别肥,我计划开春后在厕所后面种一窝南瓜。

这样的厕所,到晚上就不愿意去了,怕看不清踩空,所以晚上起夜我都是站在门前对着自留地解决,相当于施肥了。

等到了冬天,门外听说能够积雪半尺,在这里起夜就是受罪了。所以我计划抽空也给自己做一个'竹鸡崽儿’,需要找竹筒,穿孔,把土墙打个倾斜的洞,还要做一个盖子免得屋里闻着臭味,估计会有些工作量要做,也许要折腾两天吧,所以,建军的建议是值得考虑的。

建军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得意一笑,带着我进了卧室,让我去他床上坐坐看。

这一坐我就发现了不同,虽然都是铺着稻草,但我的床一坐就会陷下去一个坑,而建军的床坐下去只往下陷一点点,有点像后来的席梦思那样,颇有弹性。

“明白了吧?我是先把稻草捆成小捆扎好,再密密实实的铺在床上的,睡起来比你那一大蓬稻草舒服多了。”建军得意洋洋的掀开床单一角给我看。

我心服口服的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他在让日子过舒服点方面,要比我更愿意动脑筋并且不怕麻烦。

“再看看那里。”他又指着窗户旁边的角落说道。

那里是,一个沙发?地地道道的沙发造型,外面蒙着布单,看上去像是旧窗帘材料。

那个时候沙发并不普及,一般家里都没有,我家也只有一对很旧的简易沙发,据说是招待所淘汰后买下的。不过许多机关办公室里都有这东西,所以建军也好我也罢,对沙发的造型并不陌生。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下,生怕坐散架了,结果发现这土沙发足够结实,虽然没有真沙发那么好的弹性,但坐在上面的感觉很舒服,听里边稻草的响声,不用看也能够猜到,也是把稻草先扎成小捆,然后用绳子捆扎成沙发的形状的。

我不禁对建军刮目相看,这家伙不仅脑洞大,而且还能付诸实施。

“你不喜欢沙子?”虽然建军看着我的表情很是开心的样子,似乎竭力向我推销他的宝贝就是为了收获我的仰望,但我却觉得,他的主要目的应该是不想便宜了沙子。

“不喜欢他,劝你也少理他。”他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他很坏?”

“嘁,他能坏过我?就是讨人厌,老给你许好处,然后就厚着脸皮占便宜,许的好处从来不兑现。”

原来是个用空头支票做交换来占人便宜的家伙,估计建军没少吃他的小亏,打不出喷嚏那种,谁敢让这家伙吃大亏?

看建军谈兴正浓,我也不急着回屋看书了,就坐在土沙发上和他聊了起来,寂寞的日子和朋友聊聊也是一种快乐,虽然是只认识了一会儿的朋友。

“对了,为什么这里的农民好像很怕知青?”我问了一个近些天发现的问题,我平时比较温和,农民们就老拿我取乐,有时候也会把我弄烦,也不想说什么,但脸色就冷下来了,然后我就发现,只要我脸色一冷,那些拿我开玩笑的农民立即就会闭嘴,而且还小心翼翼的观察我是不是真生气了,我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可怕,所以觉得是知青这个身份在起作用,农民们对知青似乎有种深入骨髓的畏惧。

“你不知道5.26大案?”建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5.26大案?那是什么?我莫名其妙。

“那是我来之前的事情了,也是听说的,据说这个案子都惊动到中央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事情就出在我们大队的二队,十几个知青和几百个农民干上了,农民那边还拿出了民兵的步枪,结果是双方都有伤亡,知青这边死了一个,剩下的全部重伤,农民那边重伤好几个。”建军说着偏头示意了一下悬崖的方向,二队,不就是妹崽那个队么?

听建军像讲评书那样讲来,我是听得津津有味。

事情应该是六七年前,那时的前面一批知青十分霸道,经常欺负农民,据说他们人人都用竹竿做了个'文明棍’拿着,路上遇到农民,常常莫名其妙就在人家头上敲一下。

农民们老实,没有见过知青这样好勇斗狠的家伙,何况这批知青有可能是参加过文革武斗的,至少是看到过的,更是令他们害怕,所以选择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这就助长了知青们的气焰,越来越嚣张,到了不知收敛的地步,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有一次,十几个男知青跑到二队的一个院子里,把一家农民赶了出去,自己住进去,吃人家的粮食和腊肉,杀别人的鸡炖上,还跑到另几家人家里翻箱倒柜搜吃的,一副要长期驻扎的架势,害得整个院子四五家人都跑掉了。

结果这帮家伙一住好几天,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无家可归的农民们终于无法忍耐,在大队长兼民兵连长的号召下,以全大队基干民兵为主体,几百人包围了知青们占据的二层房子,连大队民兵连仅有的四支三八大盖都拿出来了,还配发了子弹。

民兵们并不敢开枪,只是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往里边冲,结果几个知青突然冲出,夺了两支步枪又返回去了,顶上了大门。

然后,民兵们搬来柴草,堆在屋前,准备烟熏知青,把他们从碉堡似的小二层楼里熏出来。

看势头不对,知青们果断开枪了,直接往人腿上射击,因为距离够近,射击很准,堆柴草的民兵一下子被打倒好几个。

但枪里子弹不多,知青们决定突围,从屋里冲了出来,刺刀在前开路,菜刀柴刀殿后,真就冲出去了,然后开始四散逃命。

然后几百个农民就拿着扁担锄头铁锹满山遍野追击,知青们有被追上群殴的,有自己拼命逃跑累得吐血的,最后无一例外全部重伤,有人后来医治无效丢了命。

这次事件后果严重,影响极坏,双方都受到严厉处置,后来这一批知青都回城了,算是因祸得福,但有些人进了牢房。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简直难以想象,就好像抗战片,只不过鬼子的角色被知青们扮演了。

“我们这批下来的时候,公社里已经没有知青了,但一下来我们就听说了这些事,所以老实了很多,至少不敢把农民欺负太狠。”建军如此说道。

我突然想到,知青内部的所谓三大律条,会不会就是这个事件的后续结果,于是我问起了建军这件事情。

“包子被挖眼了?我不知道。这个他们弄错了,其实是四条:不许烧农民房子,不许毒农民的猪,不许偷农民的钱,不许睡农民女人,只不过前面两条后来基本上没有人违反,所以不提了,至于处罚,并没有定的,比如偷农民钱,有被挖眼的,有被宰手的,还有干脆被一刀捅死的,这个不一定的,至于执法队也是他们编的,谁知道去了多少人,我觉得一个人就够了,先打晕,然后干啥不行?至于女知青的事情,比这四条早,第一批下来就遇到过这种事情,听说真骟了几个,有农民,也有干部,后来好像就没有过了。”建军的说法听上去感觉更合理一些。

“前两条后来没有人违反,以前有过?为什么?”我听出了一点漏洞,这个没道理嘛,太过分又没好处,不过如果没有发生过,怎么会有这么两条?

“以前有过,所以说他们霸道嘛,就是发生矛盾出气而已,但烧房子和毒猪太歹毒,人家农民靠这个过日子呢,和偷鸡摸狗完全不是一码事嘛,就是在逼人家拼命了,所以后来没人这么干了。对了,后来还是有出气的,穿雨衣滚人家自留地,这个没那么歹毒。”

“穿雨衣滚自留地?”啥情况?

“就是我们公社的知青干的,四大队的,杨子他们一批的,去年的事情,和农民闹僵了,穿着雨衣跑去人家自留地打滚,想要把人家的菜全部压死,结果滚一半就灰溜溜回去了,脱光一看,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说傻不傻?”建军说着自己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看来农民们害怕知青是有原因的,虽然现在这批知青收敛多了,但农民们还是从骨子里害怕这些喊打喊杀而且真敢拿刀子往人身上捅的家伙,积威犹在嘛。

这里的农民们不光怕知青,其实也不欢迎知青,这里地少人多,并不缺劳动力,我再怎么卖力干活,对他们而言也毫无意义,但我却要参与分他们的口粮,导致人均口粮下降,参与挣工分,导致每个工分的价值降低。

好在比例不大,没有伤筋动骨,生产队的人只不过每人拿出了百分之一多点的口粮养我们三个知青,怨气不算大,加之农民们厚道,而且无力反对上山下乡政策,所以基本上能够以平常心和我们知青相处。

邓爷爷说过,国家花了三百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也不满意。说得真是一针见血,但这个政策执行中造成的负面影响,却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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