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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之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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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11 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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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宜宾,母亲因为突发肝病住了院,诊断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急性肝功能障碍,调理几天很快就出院了。

但母亲的肝脏从此就再没有恢复过正常。

营养问题一下子严峻起来,食堂有荤菜,但免费发放的菜票不够用的,要不要自己掏钱买一些菜票?

最后的决定是自己改善,买了一些鸡蛋,每天蒸一碗蛋花,增加一点营养,父亲的意见当然是母亲一个人吃,但母亲不同意,她说过去我家营养条件不错,所以大家的消化系统都缺乏充分吸收营养的能力,我和父亲也应该已经营养不良了,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最后的决定是三个人分享这碗鸡蛋,母亲多吃一点,每天一个鸡蛋已经是日渐拮据的经济能够承担的极限了。

猛虎团的小伙子们显然也感受到了营养不良的困难,他们需要经费来改善伙食,于是精心排练了样板戏《沙家浜》,公开演出。

不记得样板戏这个说法是什么时候提出的了,但《沙家浜》这出戏当时已经有了,我也看过一次,不记得在什么地方看的了。

演出是在城里的剧场,我们一家也得到了免费赠票,一起去看了演出,这些学生排练得很认真,演出水平不低,记得演了好几场,筹集了不少经费。

肯定是要给东道主留不少赠票的了,但不可能满足全部需要,一些没有拿到赠票的当地造反派,就免不了想要来捣乱了。

就在我们去看的那一场,演出开始没有多久,二十来个当地造反派武斗人员全副武装,强行冲进了剧场,朝天鸣枪,要求坐在前排中间的观众把座位让出来,并且要台上的演员从头开始重新演出。

接下来的发展大家始料未及,演员中的的新四军鬼子兵以及胡传魁的兵齐刷刷的上了台子,整齐的站成两排,一阵拉枪栓的声音之后,前排的步枪全部指向天花板,后排的三十多支枪指向了刚才还威风凛凛现在已经目瞪口呆的那些造反派。

'郭建光’一声令下,前排步枪一齐开火,天花板扑簌簌的直往下掉落灰渣,引起一阵尖叫,大家这才知道,台上的道具枪全部都是真家伙,而且压满了子弹。

那些造反派已经全部丢掉了手里的枪举起了双手,赫赫有名的武斗王牌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虽然是战败流亡,但如果真要不顾'战友情谊’干起来的话,这不到千人的猛虎团估计能够毫不费力的横扫整个宜宾市。

经过交涉,造反派们获准留下来观看演出,但只能站着看,不许影响其他观众。

接下来的演出我已经没法入戏了,看着台上的新四军和日伪军,老想着他们刚才还在并肩对敌,只记得他们的真实身份,猛虎团,无法再当成剧中的角色了。

在宜宾有母亲的亲戚,也闹不清是外公一系还是外婆一系的,只记得有一个小我两岁的表弟,特别淘气特别丑,他的母亲应是我母亲的表妹,而他父亲就是老《南征北战》里演高营长的演员,父亲也算是一个帅哥了,儿子却那么丑,真是没话说了。

武斗慢慢平息了,军队正式介入,开始收缴造反派手里的枪支。

宜宾的学校复课了,母亲担心我回学校会跟不上,准备找教材让我自己学,父亲却觉得不必,他说小学那点东西,耽误一两年都一样跟得上,这是父亲的原话。

猛虎团自行解除武装解散了,学生们回重庆去了,收容站撤销,我们也该走了,但父母没有带着我回重庆,又去了成都,这次没有麻烦李伯伯,住到了母亲亲戚家里,是在宜宾得知地址的。

在母亲亲戚家的那些日子,印象中很模糊,只记得他们家喜欢打麻将,我父母都上场了。

父亲在等,等一道护身符,拿到以后才敢回重庆。

有一天,母亲从外面回来,拿着一张纸递给父亲,我瞄了一眼,是一张通缉令,通缉的对象正是父亲,签发单位是解放军某部驻二钢厂的军事管制委员会,盖着大红的公章。

我有点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被军管会通缉,军管会是什么,是解放军呀!解放军下令通缉我的父亲?!

天好像要塌下来了!

父亲的反应却大出我意料,他哈哈一笑,说道,护身符来啰,我们可以回家啰,回去投案自首!

后来我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开心轻松,他怕的是回重庆后落到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手里,那是性命难保的事情,而这道通缉令就是一道护身符,可以让父亲堂而皇之的以投案自首的方式把自己交给官方,那至少是能够保证人身安全的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带着既轻松又沉重的心情,我们上了回重庆的火车。

轻松是因为终于可以结束流浪生活了,父母手里估计已经没几个钱了,继续流浪已经难以为继。

沉重自然是因为那张通缉令,可以想见,回去后父亲就会失去自由了,什么时候才能阖家团聚,完全没有办法预料。

下车的时候是黄昏,父母商量后决定都在城里住一晚,白天再回厂区去,看来在父母心目中,二钢厂已经和土匪窝子没啥区别了。

为了保护我幼小的心灵不受太大的冲击,父母决定分开回厂,父亲第二天一早回去自首,母亲带着我中午以后回去,免得我看见父亲被带走以及家里被抄家的场面。

没有身份证明,无法住旅馆,母亲带着我去了重医,在房阿姨家借住一晚,房阿姨是母亲在重医工作期间要好的同事,是个麻醉师。

父亲则去了重庆日报社的四叔家,想在他家借住一晚,四叔连门都没让父亲进,就在家门口'义正词严’的训斥说:“我是什么身份?革命干部,你是什么身份?被通缉的反革命!想要在我这里寻找庇护?亏你想得出!看在兄弟一场,我就不扭送你去军管会了,你马上给我滚!”

父亲看着这位因为自己原因才阴差阳错去了延安,因此也算得上飞黄腾达了的弟弟,心中极度失望,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夜很深了,父亲才在重医找到了房阿姨家,房阿姨家没法安排,把父亲带去了医院,让父亲在麻醉师值班室对付一晚。

已经睡下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切,第二天,在房阿姨家吃过午饭,母亲带着我坐公交车回了二钢。

车上,母亲小声的给我打了预防针,告诉我此时父亲可能已经在监狱里了,而且家里估计也被抄了,很可能今晚我们母子没处睡觉。

我恐惧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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