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枫落看新梅
—纪昌盛《山高水长》诗词集序
邓 世 广
吾雅不欲为人诗集作序也！盖因索序者每欲藉作序者扬名，奈何鄙人既非名重吟坛之耆宿，亦非头角峥嵘之新秀，且天性愚直，不善谀辞，惟恐笔无遮拦，徒惹人怨。此其因一也；况为人作序，须详阅原作。而当今之世，“真诗人有几？赝品笑偏多。大话抒慷慨，闲愁唤奈何。呻吟成陋习，堆砌染沉疴。原创无新意，专工翻旧歌……”（拙作《诗坛忧思》），在下疏懒已惯，悬壶之余，唯耽诗酒，泛泛之作，原无卒读之兴。此其因二也；孟子有云：“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食肉如此，评诗亦然。好诗人皆爱之，何须评也！且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风格不同，见解迥异。倘以一序盖棺论定，误导读者，与杀生何殊！不才少年西出，僻居天山，诗宗豪放，不作绮语。虽亦知婉约之渊雅，终难免潜移之偏颇，评而不公，形同害命。盍去庖厨而远之！此其因三也。
或怪而问之：“既有三因，而复为昌盛君序，其故何也？”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彼无邪，吾亦无邪也！吾之所言，断无虚语。昌盛罪获先天，少年孤露，浪迹天涯，落泊新疆。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终以自强不息，修成大学正果。彼曾出苦力，当车工，做干事，任书记，竟官居七品。因不善逢迎，遂自荐于史志办，而续文字之前缘。余“论诗”旧作有云：“灵犀点破诗无价，堂奥参通笔有神。”但看今日之域中，以诗人自许者何其多也！而“点破”.“参通”之辈鲜矣！诗人多傲骨，昌盛亦碐磳。吾尝数以手机发诗戒之，彼乃步韵和曰：“已收傲气不骄人，历尽艰辛意尚真。老窖香醪期共饮，缺壶春色待平分。无车岂羡高冠冕，有志元轻小介鳞。欲唱黄钟歌大吕，好风恭送与君闻。”字里行间，足见昆仲情深；大吕黄钟，清高之操存焉。余尝反躬自问，既自云“久著嶙峋骨，长怀沆瀣人。”何求全于昌盛也？而昌盛终未以片言见忤，此亦吾未忍拂昌盛索序之雅意也。古边塞诗，每以豪放见长，多有苍凉之感。昌盛之《八声甘州.西域抒怀》亦状新疆风物，而别具雄风：“正千红万紫满天山，异香绕瑶池。待重游紫塞，楼兰寻古，醉卧龟兹。回首苍凉昔日，老树犹参差。夜宿穹庐帐，旧梦神驰。 际会八方风雨，挟慈航甘露，杨柳新枝。化地灵人杰，滋润万年芝。一挥间，星移斗转，彩虹飞，大漠展英姿。且看我，举杯邀月，马背敲诗！”是集中似此者夥矣，窃以为如此诗词，纵为之序，亦不致辱没微名。
《离骚》有云：“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为序之病，弊在喋喋不休。正如腐儒做官，每逢盛会，便逞三寸不烂之舌，以博捧场之掌声。殊不知闻者固沾沾自喜，而鼓者早已生厌矣！昌盛诗作，数以百计。仅以一诗一词之斑，自然难窥全豹。余为避喋喋之讥，不敢枚举，非关惜墨也。昌盛旧作《塞北春秋》付梓时，余曾有诗赞之：“塞北春秋真学问，吴江枫落看新梅。”本卷亦不乏脱俗之品，谓予不信，盍展卷以阅之。
2006年6月13日 于半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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