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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峡方言小说10:别廷芳说银元都是石头

民国五年正月初一,别廷芳要除掉丹水最大的刀客头子桑洪斌。此时,村庄每户人家都在过年,家门口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和炮屑,红白相间,很有年味。桑庄正在演出大戏《程婴救孤》,锣鼓的声音和大弦的声音,从腊月雪花和爆竹火药味道里飘散出来,流淌到每个院落里。

桑洪斌是桑庄人,他不喜欢看大戏,自己坐在堂屋里,孤零零地伸出双手,烤着炭火。平时桑洪斌戒备心很重,总是有四五个刀客随时跟着。过大年了,刀客们就出去看戏了,桑洪斌的老婆孩子也出去看戏了。风吹动了门,门就吱咛一声,风过后,桑洪斌的院落寂静如初。

别廷芳的六个寨勇从院墙跳进去,钻进堂屋把桑洪斌摁倒在地的时候,桑洪斌还没有缓过神来。桑洪斌看看寨勇们身上穿的服装带个简单的老虎图案,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最后落到了别廷芳手里,是不会活过今天的。六个寨勇把桑洪斌捆绑得结结实实,往桑庄戏楼拉去。而在戏楼前看戏的人群里,有五个是桑洪斌的保镖。在把桑洪斌绑起来的同时,五个保镖在戏楼前边也被老虎寨的寨勇们捆绑起来。

看戏的人们见到五个人被捆绑起来,都慌乱了。此时别廷芳已经站到了戏楼上,对着天空开了一枪,慌乱的人群顿时寂静下来。别廷芳说:“今天,我们把丹水的刀客头子桑洪斌逮住了,内乡知事尚鳌文说,只要逮住了刀客土匪,是要立马砍掉脑袋的。现在,就把桑洪斌拉上来,比比是桑洪斌的脖子硬,还是我们老虎寨的大刀硬。”

五花大绑的桑洪斌被几个寨勇拽到台子上,浑身发抖如同一个冬天的老猫掉进了水渠里刚刚爬上来。别廷芳眨了一下眼,一个寨勇走上去,一刀砍掉了桑宏斌的脑袋。接着五个保镖也被五花大绑拉到戏楼上,被砍掉了脑袋。寨勇们把六个刀客的尸首抬到牛车上,拉到桑庄东边的山岗上埋了。另外几个寨勇把戏楼擦洗干净后,别廷芳给看戏的人们鞠了三个躬说:“大过年的,耽误你们看戏了,现在接着演吧,老少爷们接着看吧。”

老虎寨的寨勇们,把跟随桑洪斌的七十多个刀客斩杀一空,得到汉阳造四十七支,土罐子炸弹五十六个。后来,别廷芳或是火攻,或是水淹,或是烟熏,或是真枪实弹的攻打,把丹水、田关、赵店、阳城、回车十七个刀客土匪的山寨悉数攻打下来。内乡知事尚鳌文骑着大白马带着内乡县所有的官员,来到了老虎寨。拉来了一百多罐子内乡的玉米酒,每个罐子上都贴着四个红字“菊源贡酒”。大红绸子包着五百块银元,递给了别廷芳。尚鳌文说:“内乡县只有这样大的力量,给你们五百块银元,算是对老虎寨剿灭刀客土匪的奖励。应该是奖励个三千五千块的,但是只能拿出这么多。”

别廷芳说:“拉来的菊源贡酒,我们老虎寨收下了,五百块银元,我们老虎寨不能要。剿灭刀客土匪,不但是内乡知事的事,也是我们老虎寨的事。刀客剿灭了,我们安居乐业了,还怕没有五百块银元?”

别廷芳在老虎寨摆起宴席,要好好招待尚鳌文一行。尚鳌文说:“别寨主,这次是不能在老虎寨吃饭的,你们老虎寨剿灭土匪刀客,劳苦功高,你要好好犒劳这些寨勇们。我们这些人枪不会打,大刀不能砍,就不能白吃你们老虎寨的庆功宴。”

别廷芳说:“与民同乐嘛。”

尚鳌文说:“与民同乐民不乐,不与民同乐,民更快乐。”

内乡县知事走了,刘顾三说:“咋不把银子接下来?”

别廷芳说:“我们老虎寨打下来刀客土匪的山寨十七个,最少的也有一千七百块银圆,算算一大堆,这就是善待内乡知事的收获。刘顾三啊,弄啥挣银圆,都不如善待县知事挣的银圆多啊。十七个山寨的刀客土匪,积攒了很多年,银元哪里去了,都搬到咱们老虎寨来了。咱们二百多杆人枪,看似是咱们老虎寨的,其实也是内乡县知事的,人家让咱们剿灭丹水的刀客,咱们才能打丹水的刀客,人家叫咱们打赵店的土匪,咱们才能打赵店的土匪。知事没让咱们打马山口的刀客,咱们硬着头皮打了,就是违反了内乡知事的法律,违背了内乡知事的法律,就是违背了民国的法律。咱们把丹水赵店这几个地方刀客土匪的银圆扒拉到咱们卡巴旮旯里,是内乡知事叫咱们扒拉的,是合理合法的。人家知事不叫咱们扒拉,咱们就不能扒拉,扒拉了就是违法的。在内乡知事一句话,比法律还法律,比圣旨还圣旨。那五百块银圆算个啥,只要尚鳌文说让咱们到内乡东部去剿灭刀客和土匪,一个大刀客被收拾了,老窝里就不止一千两千块银圆。清朝说,铜锣一响黄金万两,民国说,知事开腔黄金万两。只要尚鳌文经常开腔让咱们老虎寨去剿灭刀客,咱们老虎寨就经常走进真金白银的门路。只要他尚鳌文下回还让咱们老虎寨干剿灭刀客土匪的营生,拿回老虎寨一万块银圆,咱们给尚鳌文的内乡县五千块,都是内乡县最好的买卖。”

刘顾三说:“大哥,看着你在老虎寨上读读一大拃厚的草纸书,看看啥球《申报》、《晨报》,你肚子里装的五谷六杂, 治理个内乡县不成问题。”

从老虎寨往回走的尚鳌文,骑着大白马,晃荡到阳城街。一个同行问:“咋吃饭呢?”

尚鳌文说:“到丹水区,找个饭馆,好好弄两桌,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

同行问:“谁掏腰包?”

尚鳌文说:“别廷芳。他把五百块银元退给咱们,就是要犒劳咱们的。”

同行说:“还是尚知事知道弟兄们的心情。”

尚鳌文说:“虽然是民国了,咱们县政府还在内乡县衙里住着,咱们的日子不比大清的衙皂们好到哪儿去。七碟子八碗,三鸡子四鸭的次数也不多。你们看见县衙里膳房的对联了吧:以食为天,一日三餐谁能少?因客而酒,七碟八碗我不多。我一个内乡知事,七碟八碗的次数就不多,弟兄们就更少。今天别廷芳退回了五百块银圆,就算是咱们剿匪的犒劳费,回去放到县衙门口的川东食府,个把月咱们就去喝一家伙解解馋。”

同行者都击掌欢呼说:“尚知事,你是我们肚里的蛔虫,把我们的嗜好都把握住了。”

尚鳌文说:“内乡其它十来个大一点的山寨,都像别廷芳的老虎寨,内乡县的日子不就好过了。”

时间一晃就是几十年,别廷芳临死时,让王子久把司令部在上海武汉老河口等地司令部成大久公司的生意都卖了,换回了的银圆少说有四亿块。按照股份,别廷芳的儿子别瑞久最少分了一亿块银圆。别瑞久在别廷芳弥留之际,曾问过咋花恁些银圆。别廷芳问:“这些银圆咋来的?”

别瑞久说:“咱们入股成大久分的。”

别廷芳说:“那是王子久把成大久经营好了,在南方几个大城市都有分号,才赚来了这么多银圆。新野和唐河的民团司令部也学咱们开公司,把老本都赔干了。”

别瑞久说:“他王子久再会经营,也是司令部的成大久,不是他王子久的成大久。”

别廷芳说:“不论咋说,在天底下,有五块银圆的人,银圆是自己的,有五百块银圆的人,一大半都不是自己的。有五千块银圆的人,银圆都不是自己的。有五万块银圆的人,银圆都是别人的。何况一亿块银圆,更不是自己的了。”

别瑞久说:“爹,说真玄乎的道理弄啥哩,这么多粮食,还有个粮仓装,这么多银圆,往哪儿装?”

别廷芳说:“就把它们埋了吧?”

别瑞久问:“埋了?”

别廷芳说:“银圆是从哪里来的?是从石头里炼出来的。石头从哪里来的,从土里挖出来的。最后埋到土里,只当银圆又回到了石头里。”

别瑞久有点惋惜地问:“埋哪?”

别廷芳说:“老虎寨。我从老虎寨起家,把银圆埋到老虎寨,也算是我回到家了。”

埋了银圆之后,一九五零年,别瑞久就死在异乡,谁也不知道银圆的下落。随着老虎寨的坍塌,后人根本不知道老虎寨还埋了很多银圆。最近听说,有人在老虎寨找银圆,最多的一天找了十三块。按照每块四百元的收藏价格,卖了伍仟贰佰元。

老虎寨的南大门,依然还在。进进出出的,只剩下了个把找银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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