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的恩师­­— 松本龟次郎

文/ 彭 远

上世纪80年代，我作为访问学者在日本静冈经济研究所工作期间，在浏览有关静冈的地方史志资料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曾先后与鲁迅、周恩来等中国伟人有师生情谊的静冈人的名字。他，就是毕生从事中国留日学生教育的松本龟次郎。在樱花烂漫时节，我由日本友人陪同，来到小笠郡大东町瞻仰松本先生故居。那里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园林，绿树葱茂、芳草环绕的石座上竖立一块纪念碑，石碑有一人多高、约两米宽。朴实无华的碑体左半部为松本先生的半身浮雕肖像，右半部镌刻的是日本文学家井上靖的手书碑文：“把一生贡献给中国留学生教育的人”。由松本龟次郎诞生的故居改建的纪念馆里，陈列着松本先生从事教育生涯的各种史料和遗物。睹物思人，我从这里略知一位不平凡的日本人的不平凡的人生旅程，留下了难以忘却的印象。

松本龟次郎于1865年生于远州土方村上土方岭（现为大东町）。从静冈师范（静冈大学前身）毕业后，通过文部省（相当于教育部）教师任职资格，先后在静冈师范、三重师范、佐贺师范任教。松本龟次郎虽然不是那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人物，但却是一位认真刻苦、勤奋不懈的有心人。他因语文教学闻名，由东京高等师范校长嘉纳治五郎聘请到面向中国留学生的日本语言学校——宏文学院任教。由于在宏文学院的业绩出色，松本龟次郎于1908年至1912年应邀到中国北京京师大学堂（今北京大学）执教。回国后，为适应中国留学生教育的需要，松本龟次郎个人集资于1914年创办了东亚高等预备学校。1945年9月12日逝世，享年79岁。

松本龟次郎从1903年执教宏文学院开始，一直到退休的漫长岁月中，始终投身于中国留学生的预备教育事业。他不但亲自任教，而且还致力于中国人学习日语的著作的编撰，受其教诲的学子难以计数。他亲自教过的中国留学生人数在1 万人以上，其中包括秋瑾、鲁迅、周恩来等名人。

令人敬佩的是松本龟次郎先生与周恩来总理的一段师生情。

周恩来1917年到日本留学，开始进入松本创办的东亚高等预备学校，接受留学阶段的最初教育。当年，与周恩来同时进入东亚高等预备学校的还有张鸿皓，他们都在松本先生的班上学习日本口语语法课程。张鸿皓后来考入仙台东北帝国大学工学部；而周恩来在日本留学一年多以后，于1919年回国参加了“五·四”运动。在东亚高等预备学校学习期间，他们都曾参加松本先生组织的修学旅行，到过古都奈良。有一幅描绘周恩来与松本先生在奈良的油画至今陈列在天津历史博物馆内，在松本龟次郎故居纪念馆见到的油画是原大复制品。周恩来1919年参加修学旅行时也曾到过京都岚山，如今岚山诗碑上镌刻的那首《雨中岚山》的著名诗篇就是那时写下的。

周恩来总理生前十分怀念松本龟次郎先生，珍视那段师生情谊。在他逝世以后，夫人邓颖超同志访问日本，向松本先生的后人深情致意，感谢松本先生对留学时代的周恩来的关怀。邓颖超告诉松本亲属，周总理生前曾经谈起在日本留学时，备受松本先生的照拂，本以为还有可能亲自会见松本先生向他致谢的，后来获知松本先生在战后就逝世了，深为感叹。周总理曾表示有朝一日能去日本向松本先生的遗族道谢，可是他生前未能如愿以偿。邓颖超同志是代表周恩来向其留学时代的恩师家属致谢的，并对松本龟次郎先生为中日友好事业所作出的贡献给予高度评价。

难能可贵的是，在中国大地风雨如磐的艰难岁月，松本龟次郎先生孜孜不倦地致力于中国留学生的日语教育，培育了众多英才。正是由于松本龟次郎先生热爱中国文化，坚持日中友好立场，公开谴责日本军国主义势力推行侵华政策，因而长期受到日本特高警察的监视。

松本龟次郎是一个平凡的日本人，一个以语言教育为终身事业的日本人；他不求名利，默默地耕耘；他渴望实现日中友好，生前却没有亲历。这样一位全心全意为日中两国人民友好事业付出过辛勤劳动的人，是不会被忘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