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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原战役投诚起义的军长曹国忠

曹国忠,字冠华,1908年出生于山西襄垣县西营镇丰曲村一个农民家庭,九岁时父母双亡,靠舅舅收养,并跟随舅舅学医。13岁那年,他偶然看到一本《中山嘉言录》:“滔滔华国,不齿于列强;济济衣冠,被擒于异种。有志之士,能不痛心!”孙中山的呐喊,使得曹国忠热血沸腾,于是他告别了舅父,断然弃医从戎。

曹国忠投奔晋军后不久,由于他稍有些文化基础,便被保送到第四师范读书。毕业后又考入太原北方军官学校,从此开始了他前半生的军旅生涯。

1937年平型关大战前,曹国忠在傅作义麾下任连长。他奉傅作义的命令,化装成商人,将所截获的日军情报步行百余里寻送到八路军115师师部,数日后,八路军就取得平型关大捷。之后,曹国忠又参加了忻口战役、太原战役、黑龙关战役等大小八十余次战斗,两次负伤。1939年升为团长。1945年抗战胜利后,升任阎锡山第19军军长。1948年10月,任太原东北防区总指挥兼19军军长。他的19军在太原城北部卧虎山一带布防。

1949年4月20日凌晨零点,太原前线人民解放军万炮齐发,解放太原的总攻打响了。曹国忠在行军床上被炸雷般的炮声惊醒。他打了近20年的仗,还没有听到过如此猛烈的炮击声。他慌忙跃起,命令参谋挂电话向各个前沿阵地了解情况。出乎意料的是,他的阵地上并没有落下炮弹,前沿也没有受到攻击,解放军的炮火都倾泻到太原城南、西、西北一带去了,那里的枪炮声搅成了一团。

天刚亮,曹国忠就带着望远镜登上了卧虎山。卧虎山,高数百米,东西长7里,南北宽3里多,形似一只侧卧的老虎,横亘在太原城北三四里处。它的“虎尾”联接太原城,“虎头”伸出,窥视前方。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几年来,阎锡山于此苦心经营,各种明调暗堡、永久性工事遍布全山,屯积的弹药足够一个军打一年。

曹国忠站在卧虎山顶的工事里,举着望远镜久久地凝视自己的阵地。沉寂,奇怪的沉寂。现在,曹国忠终于懂得了这沉寂的全部含义:这是解放军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前几天的一个上午,卫兵带来一个士兵见曹国忠。这个士兵,是过去曹国忠当第40师师长时的部下。他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信封,说,前些日子他被解放军俘虏了,解放军让他回来,并带上一封给曹军长的信。曹国忠把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曹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党的政策是首恶必办,协从者不问,起义者立功。现今太原解放在即,希望曹将军以国家人民利益为重,作出最后之扶择。”下面的署名是彭德怀、徐向前、罗瑞卿、周士第。

曹国忠刚看完信,没提防军政治部主任彭登旺走进了院子,他想要收起信纸已经来不及了。彭是阎锡山派来监视十九军的,此事一让他看见就麻烦了。事已如此,曹国忠只好把信朝彭登旺跟前递去,说:“这是八路军方面送到的信,老彭你看看。”彭登旺却躲开了,连连说:“那就快派人送整军会王(靖国)司令吧,我不看了。”

信送走了,但此时的曹国忠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毕竟是沙场老将了,他知道今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别看手头还有万余人马,一旦解放军攻过来,就什么也没有了。自4月初旬起,空军就向守城将领报告:飞行员在华北上空发现,解放军大部队正从北平和石家庄一带向太原进发,人数超过10万。曹国忠相信这个报告,因为自北平和平解放之后,太原就是华北的一座孤城了。而且飞行员发现的解放军驰援部队一定只是一部分。太原守军最多不过七八万人,士气瓦解,何堪一击。历史的教训、严峻的现实,使曹国忠坚定了一个信念:现在只有效法傅作义将军,率兵起义。

曹国忠坐在指挥部里,苦苦地思虑究竟如何把部队拉出来。时近傍晚,驻守卧虎山要塞的第68师师长武世权打来电话:解放军开始向卧虎山前沿阵地攻击,而且切断了突出部丈子头和卧虎山主阵地的联系。他估计,据守的第204团一个营很快就要被解放军“吃”掉。机会来了!

曹国忠立即打电话向第15兵团司令孙楚打电话说,卧虎山前沿阵地遭到攻击,为了集中据守,第68师宜主动放弃前沿地带,撤回主阵地。孙楚显然已被解放军的强攻扰得心不守舍。他不假思索地告诉曹国忠:第68师可以后撤,前线事宜由曹国忠相机而定。没有引起孙楚怀疑,曹国忠的决心更坚决了,他立刻打电话给武世权,命令第68师不要再管丈子头,全部撤回主阵地;他又打电话给布防于卧虎山一侧的“铁血师”师长赵显珠,命令该师在天黑后将部队撤向墩化坊军部。然后,曹国忠打电话给右翼防线的主官,第40师师长许森,命令第40师一侯天黑立即收拢,开到墩化坊军部设防。

要第40师回来,是最关键的一着棋了。第40师是曹国忠的亲信部队,他自觉是有把握的。把第40师放在身边,万一武世权、赵显珠的两个师不听指挥,反向他进攻用第40师也可以打一阵子要“铁血师”和第40师后撤,是瞒着孙楚干的,也瞒过了军政治部主任彭登旺。事成与不成,全在于此了。

夜幕披上来的时候,3个师的调动即顺利完成。曹国忠跳起来,扑向电话机,亲自向3个师发出命令:“各师长和各师政治部主任立刻来军部参加紧急会议。”命令一出,曹国忠抽身出来,命令军部特务营把小小的墩化坊团团围住。军部指挥所的那个窑洞和小院,就由特务营二连全连把守。曹国忠把二连连长叫到跟前,反反复复叮嘱说:“等一下我在里面开会,你带一个排站在门口,如果不是我送人出来,那么不管谁出来你立刻开枪把他打死。”

“紧急会议”就在窑洞里召开。一侯人员到齐入座,曹国忠立即宣布:“诸位,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会议,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谁出谁死!”曹国忠站起来,别在腰间的手枪张开了机头。大家都不作声。曹国忠说:“现在我们十九军面前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生,一条是死。生,怎么生法,死,怎么死法,请大家发表意见”。一言即出,曹国忠立即后退一步,一手按住手枪,一边直视着大家。阎锡山是早有军令在先的,军中倡降者立刻射杀。曹国忠瞪大了眼睛,谁要是动一动,他就会立刻拔枪射击,然后一拉门跑出去。然而,座中十余人纹丝不动,都不吭声,窑洞中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众人头上慢慢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座中有人抬头欲言,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大家心里是明白了,可谁也不敢猜透曹军长的真意是什么。

整整15分钟,窑洞里没有一点儿声音。曹国忠捏着枪柄的手心满是汗水,他的神经紧张得仿佛再也不能支持了。军参谋长郭瑜轻声说话了:“军座,我建议改一下会议的方式。师长们有什么想法单独对着军长的耳朵说,师政治部主任们有什么想法对着彭主任的耳朵说。最后由军座和彭主任决定。”“可以。”曹国忠点头说。仍然无人讲话,曹国忠急了:“好吧,我出去转一转,你们再想一想”说罢,他转身走出窑洞。外面一片漆黑,卫兵们把守着门口。曹国忠来到院子里站住了。怎么办?不能打下去了,不能再让手下万余名弟兄去送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师长们再不发言,我就叫他们永远呆在窑洞里!

曹国忠下决心了,心里反而轻松一点,他返身又进了窑洞。出乎意料,第68师师长武世权走到他跟前,趴在他耳朵上,悄悄地说了五个字:“学习傅作义。”曹国忠心头顿时一松。40师师长许森接着过来,趴在他耳边说:“赶快派代表出去。”铁血师师长赵显珠说的是:“军长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只有彭登旺说:“家眷都在城里,我看咱们最好还是退回城里。”说完,他低着头懊丧地坐在角落里。有三位兵权在握的师长支持,此时的曹国忠就不管彭登旺了。他走到窑洞正中,宣布说:“我决心效法傅作义将军,马上派代表出去与解放军联系。”接着,他命令郭瑜叫进四个参谋,让他们分东、北两路持白旗出去,找解放军接洽。曹国忠口授命令道:“我们接受彭总司令的意见,全军放下武器……”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人民解放军太原前线某部团政治处主任张雨带着一个班,走进了墩化坊。各师师长还都在窑洞里等着,第19军一万余名官兵宣布起义,接受解放军改编。鲜红的八一军旗,插上了卧虎山。人民解放军的钢铁洪流,越过卧虎山,直抵太原城。

当天深夜,曹国忠由解放军战士引导,来到解放军太原前线总指挥部,面见彭德怀副总司令。彭德怀紧紧握住曹国忠的手说:“曹将军,你的路走对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曹国忠愧悔难当:“过去我走错了路。”

彭德怀拉着曹国忠坐下来,推心置腹地与他长谈了3个多小时。临别时彭德怀勉励曹国忠:“我是36岁才走上为人民的正路,我今年52岁,人民就给我很大信任。你也不过40岁上下,只要听党的话,前途是光明的。”

全国解放后,曹国忠谢绝了组织上为他安排的军队职务,主动请求重操中医职业,到北京中医研究所学习。四年后,他成为北京铁路总医院的一名针灸大夫。从此,开始了他后半生的“成佛”生活。他先后担任过山西省政协祖国统一工作委员会委员、民革中央监察委员等职。1990年4月,曹国忠因病于北京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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