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衣 江 水 下 桥
中央红军渡过大渡河以后，火速向北移动，击溃了川军杨森部队的堵截，经 过天全，来到四川中部的青衣江边。
敌人正准备炸毁江上的浮桥，阻止红军过江。红军前卫部队一个猛冲，吓得敌人全盘撤退，连船上安装好的炸药都没来得 及点火，浮桥就被红军占领了。工兵连仍随前卫红一团行动。红一团团长杨得志、政委黎林向我传达了刘伯承总参谋长的命令： 一定要保证部队顺利过江。
根据总部的指示，我立即组织人员检查渡口，迅速排除敌人安装在渡口和 船上的炸药，并加固了浮桥，等待主力部队通过。
当大家正在忙碌的时候，突 然天空出现了六架敌机，朝渡口扑了过来。飞机飞得很低，几乎擦着树梢过 去，连粗大的树干都被飞机带来的风吹得来回摇晃，树叶哗哗直响。敌机向渡 口投了几十颗炸弹，浮桥被炸断，破船板、棕绳漂得满江都是。工兵连十几个同志也在敌机的突然轰炸和扫射下牺牲了。同志们怀着极大的悲痛，掩埋了战 友的尸体，又赶紧抢修浮桥。
上级听说工兵连牺牲了十几个同志，马上从各部 队抽调了三四十个水性好和会篾工的同志，补充给工兵连。上级首长的重视和 关怀，使我更加认识到安全顺利保障部队渡江的重要意义，增添了完成任务的 信心。大家纷纷跳入水中抢回了漂在江边的一些材料和船板。我还派了一些同志沿河搜寻船只。
当材料准备得差不多，正待架桥时，敌人的飞机又来了。 一 阵滥炸，材料又损失了不少。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敌人飞机就来骚扰轰炸一次。显然敌人已经知道红军的意图，并且在千方百计地阻止红军渡过青衣江。
河岸的部队越聚越多，大家急切地盼望工兵连快点架好桥。当时大家提出许多方案。
我和干部们对提出的方案一个一个地研究、讨论。有的同志提出在夜间抢修，但多数同志认为把握不大。因为敌人已经知道红军的意图，已在严密监视这个渡口。还有的同志提出一部分人在原渡口佯装架桥迷惑敌人，一部分人另外选点架新桥。这虽是个办法，
但也很难保证不被空中飞行的敌机发现。“能不能把桥不露在河面上，而架到水面下去呢?'一个同志大胆地提出了这种设想。“架水下桥”,在当时来说是个创举。这个大胆的设想吸引住了所有同志，大家顿时活跃起来，并对水下桥的架设、连接、固定，以及如何使桥没入水中等技术问题进行了详细的探讨和研究。
尽管这个方案没有经过试验，但大家一致认为，架水下桥是当前防止敌机高空侦察和干扰破坏的一个较好的办法。为了不暴露架设水下桥的意图，还决定由副连长冯志湘和一排长李景富带领一排继续在原渡口修浮桥，迷惑和麻痹敌人。我和指 导员带领二、三排到上游另选架桥点。用竹排架设水下桥。
架设水下桥的关键是要保证用作桥脚的竹排既不露出水面，又不能沉到河 底，并且上面还要能承载一定重量。为此，我带领战士们编了几个竹排作试 验。
首先，工兵连的战士们根据部队通过时桥的负重使竹排具有相应的浮力， 然后编了一些竹篓子，竹篓里装满石头，沉入河底，上面用篾绳拴在竹排上。 篾绳的长短以竹篓沉入河底后能将竹排拉到水面下30公分左右为宜。竹篓中装 载的石头重量以及每个竹排沉放的竹篓数量，除要能将竹排拉到水面下以外， 还要求能起锚定水下桥的作用。
一般情况下，每个竹排拴六只竹篓，每个竹篓 中装石子百余斤。在试验的同时，架桥的准备工作也在紧张地进行着。有的到 山上竹林里砍竹子，有的编竹排，还有一部分同志织竹篓、扎篾绳。
为了不被 敌机发现，大家注意不把架桥点附近的竹子都砍掉，也不成片成片地砍，而是 东砍一根，西砍一根。白天做准备工作，晚上就到河里去架桥。当时虽已进入 初夏，但河里流的都是融化的雪水，冰凉透骨。夜风一吹更是冷飕飕的，许多 同志冻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不停地打哆嗦，但没有一个叫苦的。
为了防止敌 人发现，当时规定不准点灯。那几天晚上又没有月亮，几乎到处是一片漆黑。 指导员摸着黑，挨个地鼓励在水中作业的战士。水性很好的二排长赖如波带了 几个同志游到河的对岸，拉了几根篾绳过去，然后把竹排拴在篾绳上。河这岸 的同志们使劲地推竹排，那边的同志们拼命地把篾绳往对岸拉。拉过去一只竹 排就把它顺流摆直，把石篓投下河里，使竹排沉到水面下30公分左右的地方。 整个水下桥用了20多个竹排。两个相邻竹排之间均密集搭上一排竹子，并用绳 子扎紧，连成一个整体。
一排为了掩护我架水下桥，故意虚张声势，佯做架桥的样子，吸引敌人的注 意力。副连长冯志湘很会想办法，他组织战士扎了许多草人，有直腰的，有弯腰 的，穿上衣服立在河里，远处看去，真像有人在河里修桥。敌机飞来时， 一排的同志还故意暴露目标，吸引敌机轰炸。经过一天两晚，水下桥终于建成了。
为了保障部队夜间安全顺利沿着水下桥过河，我让战士们在桥的两侧每隔 一段就插一根竹子，竹子露出水面一公尺多高，每根竹子的顶端插几根燃着的香。香的火光很微弱，敌人在远处看不见，但红军在桥上却能看得清。红军沿 着水下桥过了三个晚上，敌人还没有发现。当工兵连随着最后一批部队告别青 衣江、继续北上的时候，敌人的飞机又飞临渡口上空盘旋侦察和轰炸。战士们 听到敌人炸弹的爆炸声，高兴地说，敌人放礼炮给我们送行来了!
爬 雪 山
6月中旬，红军来到了冰峰峭立、白雪皑皑的夹金山下。夹金山雄踞四川宝兴西北，海拔4000多米。山顶高不可见。白茫茫的雪花和乌云交织在一起，
在雪山半腰飞腾、缭绕。山谷中 不时传来的雪崩的阵阵轰鸣声， 更加使人望而生畏。
在到达雪山之前，工兵连奉 命到大窑界修路架桥，保障部队 通行。这条是通向雪山的唯一道 路， 一边靠河， 一边靠山。由于 常年雨水冲刷，山顶时常塌方。 有的地方已经陷了下去，有的地 方则被泥石堵塞。小河上搭的一 些独木桥，也因多年失修，大多 数已经朽烂，不能通行。工兵连的战士们整整花了近两天的时间才搞好。待工兵连抵达雪山脚下时，先头部队 已经开始爬雪山了。
当时工兵连总共还有80来个人，其中有三名通司(民族语翻译)。手中的 武器除30多支枪外，修路架桥的全部家当不过是几十把十字镐、六把铁锤、十 几根铁钎和少量的炸药、绳索。
工兵连不仅要战胜冰天雪地，空气稀薄等自然 条件造成的困难，翻越这座人迹罕至的雪山，还要随时准备搭桥修路，为部队 通过创造良好条件。这些困难能不能征服，怎么去征服，成了当时大家反复考 虑的问题。
为此，工兵连在爬雪山之前，利用短暂的时间进行了政治动员，作 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准备。大家一起分析了征服雪山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针 对当时存在的问题和困难，制订和提出了一些解决办法。同志们响亮地提出口 号：克服一切困难，为全军开路，爬过雪山去。
工兵连的大部分同志是南方人，当时大家只有身上穿的一套单衣，没有条 件再补充服装。在这种情况下进入雪山地域，其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为了顺利 通过雪山，连队烧了一些辣椒水，规定每人必须喝两碗，才让爬山。
这可难坏 了大家。我虽然也是南方人，特别喜欢吃辣椒，但要一下连喝这样两大碗辣椒 水，确实需要点勇气的。我看大家都在犹豫，就带头硬着脖子把这两碗辣椒水 喝了下去，直辣得眼泪横流，全身火热。
部队每人还准备了一根木棍，用来做 爬山的拐杖。因为工兵连要准备在山上执行修路搭桥任务，为了御寒，当时还 想搞点酒带上。但这里人烟稀少，没处弄。为此，上级特意关照工兵连，多发 给了我们一些辣椒。
据有经验的老乡说，夹金山上上下下共有70多里，只有在早上9点到下午 3点这段时间里可以通行，其他时间山上大雪纷飞，遮天蔽日，看不清道路， 而且可能遇到雪崩。当地的老乡还特别告诫我们：绝对不能在山上过夜，否则 有冻死的危险。
工兵连一边行军， 一边修路，越向上走，山势越陡。唯一的一条小路几乎变得像竖着的梯子一样，陡峭险峻，需要借助两手攀登，才能通 行。
开始爬山的时候，大家穿着单衣还感到很热，路旁到处可以看到灌木丛； 到半山腰就只有参差不齐的青草了，最后出现在眼前的则是白茫茫一片冰雪， 寒气袭人；侵入骨髓。指战员们在几个小时之内，凭着仅有的一身单衣服，要 适应从炎夏进到雪花飞舞的严冬气候，并要在空气稀薄的情况下担负打冰墙、 探积雪的开路任务。
平时用惯了的十字镐，这时好似千斤重， 一镐砸下去，冰 上仅仅露出个小白点，但虎口却已被震出鲜血。山上到处都是平滑如镜的冰 墙。要在冰封雪压、寒气袭人、空气稀薄、人员疲劳的条件下，铲除拦路虎， 该花多大的气力啊!
但是，困难越大，工兵战士的斗志越高，干劲越足。饿了 吃点干粮，渴了抓把冰雪塞到口里，实在冻得不行了，拿几个干辣椒放在嘴里 嚼一嚼。我们手握钢钎、铁锤，嘴里吐着大口大口的热气，拼尽全力地向冰雪 开战，终于克服重重困难，为部队探出了一条前进的道路。
部队行进到达维和懋功(今小金)之间时，被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河上 的桥均已被破坏。 一了解才知道，这一带的藏族老百姓受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 宣传和欺骗，把桥破坏了。我带了几名老战士把河流的情况了解了一下，同时 又发动大家一边做群众工作， 一边备料。
这条河河面虽然不宽，只有八九公尺，但河水都是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 冰凉刺骨，并且流速较急，人在河中根本站不住。涉水过河已不可能，必须搭 一座便桥。
当时，工兵连已断粮一天多了，这里到处白茫茫一片，连野菜也挖 不到。加上翻越雪山时过度消耗体力，这时大家可说已疲劳到极点了。但为了 给部队前进开路，工兵连的同志们强打精神，有的侦察河川情况，有的到附近去寻找架桥材料。
我初选了一个架桥点。架桥点河心有个冰丘，把八九公尺宽 的河一分为二。这样，我们打算利用冰丘当中间桥脚，用比较短的材料架桥。 我先派何德芹等几名战士过河侦察。这几名战士用绳子横捆在腰间，岸上一部 分同志牵住绳子的另一端，防止过河的同志被急流冲跑。
何德芹等同志克服冰 水的刺骨严寒游到河心，刚刚爬上冰丘的时候，急速的流水突然将绳子冲断 了。当时河的上游不时流下来许多大小不等的冰块，随时都有可能冲撞在冰丘 上，把何德芹等同志打入水中。何况，他们的衣服都已被冰水浸透，打着赤脚 站在刺骨的冰丘上，时间长了，会出危险。
这时，岸边的几名战士把一根大圆 木推过河去，想接应他们游回岸来。但由于流速太大，推出去的这根大圆木也 被急流冲走了。这时，何德芹在冰丘上大声对我说： “连长，这里不是架桥的 地方，另外选点吧，不要因为我们影响任务的完成。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我们 自己会克服困难返回部队的。你们走吧!”
我实在舍不得扔下这些好同志，可 是任务要求的时间紧，不允许我耽误。于是，我留下几名同志，继续想办法搭 救冰丘上的同志，然后继续寻找渡口。工兵连的战士们沿河向上游侦察，在离 第一个架桥点六七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渡口，只是进出时需要翻 过一座小山，路也不通，需要加修。
由于时间紧，我就决定在这里架桥，并拟 定了初步方案。侦察回去后，正碰上总部左权参谋长带着几个参谋到工兵连检 查了解情况。我将架桥方案及连队指战员爬雪山以来的情况和存在困难向他作 了汇报。左参谋长听说连队的指战员已经一天多粒米未进时，非常着急。他一 面向连队干部战士做解释工作， 一面让警卫员和身边的随同人员把干粮袋解下 来，留给了工兵连。临走时，他还鼓励大家说：“你们为全军开路，非常辛苦。全军向你们致敬。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成绩!”
战士们经过雪山长时间的行军，加上途中修路和架桥，无论是精神上还是 体力上都已经疲惫不堪。少数同志，特别是几个新入伍的只有十六七岁的小战 士，情绪有些波动。为了团结一致，共同克服困难，在指导员的带动下，连队 的共产党员和老战士相互做工作，搞宣传鼓动，激发大家的革命斗志。
这时， 原来困在小河冰丘上的几个同志也回来了，并坚决要求参加架桥。他们的顽强 意志，进一步振奋了大家的革命精神， 一致表示：坚决响应左参谋长的号召， 克服困难，架好桥，为全军开路。
新选的架桥点河面虽宽一些，有二三十公尺，但流速比较小，并且河中有 一沙洲可供利用。我就叫三班班长赖忠怀，带领四名同志过河。赖忠怀是江西 泰和人，从小在赣江上打鱼，水性很好。他将绳子斜挎在肩上，然后一个猛子 扎下水去，不多时便在沙洲边上浮了出来。另外4名同志一边踩水前进， 一边 小心灵巧地躲闪浮冰，不久也登上了沙洲。
这时，班长熊猛涛带领的几十名战 士，扛着他们从几里地以外的山上砍来的架桥用的圆木来到了岸边。这些圆木 经过简单加工后，就把一端拴在绳子上，放进水里，赖忠怀等5个同志在沙洲上拉，河这边的同志使劲往河中推，不久就把这些用作桥桁的大圆木横搭在沙 洲与河岸上边。然后又在大圆木上横着密集铺些小圆木和树枝杂草，代替桥 板。大家用同样的办法，在沙洲与河对岸之间也架上了小桥。当战士们用手擦 着脸上的汗水，欢庆小桥胜利架成的时候，不少同志因饥饿和疲劳累得瘫坐在 河岸两边。在当时，架成这座桥确实不容易。
桥架好后，大家顾不上休息，又同兄弟部队的战友一道，把路修好。待整 个任务完成后，大部队来到了河边。这时，工兵连的同志们，又拖着疲惫的步 伐，随同大部队，向新的目标前进了。
当我正吃力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的时 候，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连长!”我回头一看，只见通信员朝我 跑来，十分难过地说，“熊猛涛班长不行了。”我不禁心头一震。这个同志是和 我一起从安源出来的挖煤工人。在安源煤矿，受尽了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监 工皮鞭的伤痕还深深地留在他的身上。在安源实在过不了那种非人的生活，秋 收起义时毅然参加了革命。
在革命的熔炉里，他迅速成长，很早就入了党。每 次执行任务，他都表现得机智灵活，勇敢顽强。特别是在这次雪山行军中 …… 我不敢多想，马上随通信员跑到队伍的后边，只见熊猛涛同志正被两名战士架 着。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我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熊猛涛!熊猛涛!”一 会儿，只见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同志，又看了看我，微微一笑， 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我说：“连长，雪山，我走不完了!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前面还有许多任务等着你们去完成。”
我安慰他说：“不要紧，挺一会儿，马上 就出雪山了，我们背也要把你背走。”架着没走几步，熊猛涛的呼吸越来越微 弱了，眼睛也睁不开了，他望着大家断断续续地说： “希望 ……大家 ……胜利 …… ”说完，便停止了呼吸。
这时，我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多好的一个同志呀!我们俩同是受苦 受难的炭古佬，又是一起参加革命队伍的。井冈山的岁月，五次反“围剿”的 炮火，渡乌江，夺泸定桥，他忠心耿耿，坚韧不拔，事事争先，为革命架桥铺 路，立下了不朽功劳，但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就离开了人间。大家怀着沉重的 悲痛心情，含着眼泪告别熊猛涛，掩埋好他的尸体，又开始攀登新的雪山：梦 笔山、长板山、打鼓山、拖罗岗。
在攀登这几座雪山的过程中，工兵连付出的 代价就更大了。粮食没有了，只能挖一些'回回菜'、 “野豌豆”、“水芹菜” 等野菜填肚子。工具剩下也不多了，架桥材料更不好找。但这些困难都没有能 挡住我们前进的步伐。还是像爬夹金山时一样，大家互相关怀，互相帮助，团 结协同，共同克服困难， 一边行军， 一边开路，终于克服重重困难，征服了一 座座雪山。
过了雪山，部队休整。这时，周恩来副主席一直在调节红军各方面的关 系。根据党中央的指示精神，本着以大局为重、团结对敌的原则，说服着各位 领导。他一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非常劳累，本来身体就很虚弱，突然病倒了， 一连几天高烧不退。
董必武同志在休养连，离我的部队很近，在一块住。 一天，他对我说： “王耀南，周副主席病倒了。医生说需要些冰，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能不能 帮助医生做些什么。”我说：“没问题，请董老放心吧。”于是，我三步并做两 步走，去看望周副主席。 一路上我想，爬过雪山不久，我们来到毛儿盖这地 方，根本就没有药品，副主席生病，为什么要用冰呀。
来到周副主席住的地方， 一进院子就遇到了王斌医生。他说：“轻点，周 副主席病得很重。”我慢慢地推开门，看到周副主席躺在床上，脸非常消瘦。 因为发着高烧，嘴皮都裂开了，还有许多血口子。医生和护士们用湿毛巾往他 头上敷着，每个人都十分着急。
这时王医生把我拉出门，对我说： '周副主席 的病是病菌引起的阿米巴肝脓疡，急需排脓。但这里的条件太差了，没法消 毒，也不能立即动手术或进行穿刺，只能用冰块冷敷，在他的肝区上方控制炎 症，不向上发展，引导向下排脓。”
王医生接着说：“我们诊断就是这样。周副 主席连续发高烧，控制不住就不好办了，这样下去会烧坏神经的。”我说：“你 们医生的意思是什么?”王医生说：“司令部派孔石泉带两个参谋到六十多里外 的雪山上取冰去了。”
我说：'乱弹琴!他们都是机关干部， 一路上尽是地方的 军阀、土匪，还有不明真相的民族猎手。他们三个人只带手枪，怎么能应付这 么复杂的环境呢?”接着我又对医生说： “我一定能想办法，从雪山上取回冰 的，你们不要着急，好好照顾周副主席。”说完，我就赶回了部队。
一到部队，我马上把同志们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周副主席病得很重，没 有药，再这样继续发烧就有生命危险了。同志们一听都很着急，怎么办?我 说： “到雪山取冰，救周副主席。”同志们争先恐后地报名，都想去。
我说： “去的同志枪要打得准，枪法好。”我从战士当中选出十名体格好一些的同志。 每人一支步枪， 一副担子，找了几床棉被，带上了两挺轻机枪，还找了两位通司就赶紧出发了。
我带领战士走了没多远，就追上了孔石泉他们三个同志。我们十几个人一路上走着，突然， 一声冷枪， 一名带队的参谋应声倒下。几名同志迅速侦察，周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立即告诉大家， 一定要注意敌情。我们掩埋好牺牲的战友上路了。
走了一会儿，孔石泉对我说： “王连长，多亏了你在，我们一定能完成取冰的任务。”
我说：“你可不能叫我连长，叫我的名字，专家、参谋、顾问什么都行。”
孔石泉说： “ 同志们都叫你王连长。”我说：“他们许多人都是我的学生。在红校里连长就是先 生、老师、师长的意思。我怎么敢让你这个大学问家称先生呢?咱们这次出来 执行特殊任务，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咱们就互称名字好了。”
接着我说：“周副 主席对我有知遇之恩呀。我们大家一定要取回冰，好好地报答他才是。”
孔石 泉说：“对。”
我们一路小跑，在取冰的路上又有两名同志牺牲了。到达雪山脚 下后，经通司一喊话，藏族兄弟很快就让我们过去了。因为周副主席等冰急用，我们顾不上别的，每人挑上二三十斤冰，拔腿又往回赶。我们经过大半天 的时间就取回了冰块，医生及时地给周副主席用上了冰 ……
这时已经黄昏，天上的星星开始睁开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好似看得 见，又好似看不清。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的凄厉的嚎叫，划破夜空的寂静。
我再次回过头来，凝望着在夜空中逐渐隐去的雪山，前一段的事又一齐涌上心 头：雪山啊，为了征服你，我们度过了33个战斗的、繁忙的、艰辛的日日夜 夜。行军、作战、探路、搭桥，踏遍了2700百多里的雪山路程。为了征服你， 英雄的红军指战员洒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又有多少同志在饥饿、疲劳和恶劣气候的袭击下，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安息在你的身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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