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聊了胡适的朋友傅斯年,不过傅跟胡曾经绝交过。要说跟胡适关系最密切、来往最频繁、一生都保持友好的,在傅斯年之外另有其人,他就是赵元任。
赵元任是赵匡胤的第31代孙,是清华四大导师之一(另三位是陈寅恪、王国维、梁启超,后三集将分别聊他们),是我国近代史上罕见的通才,数学物理哲学语言音乐钢琴等等全都懂。他最著名的作品,可能是天下第一难绕口令——《施氏食狮史》。
胡适与赵元任最神奇的一点是:他们的逝世是前后相隔20年的同一天:2月24日;胡适是1962年,赵元任是1982年。这,一定是冥冥之中上天都感怀他们的交情。
胡适与赵元任
胡与赵相识于去美国留学的船上。那是1910年8月,当时录取的70名庚款留美学生中,赵元任名列第二,胡适第55名。
刚到美国时,胡适先修农学,后转入哥伦比亚大学修哲学;赵元任先修数学,后转入哈佛修哲学。
胡适于1917年回国到北大任教,赵元任于1920年回国到清华教数学物理与外语,这时他还不是清华四大导师,成为四大导师是1925年的事。
在中国,胡适成为赵元任新式婚礼的见证人。
赵元任留学美国之前,其实家里给他包办了婚姻。但他一直不乐意。后来通过亲友多方做工作,对方终于同意退婚,他提供了女方2000元的“分手费”。此事在认识他未来的妻子杨步伟之前还是之后,我查阅的资料里各有说法。但很巧的是,杨步伟也是一个冲破了封建礼教,解除了家庭包办婚姻的新女性。杨步伟也是个留美博士,医学方面的,祖籍安徽,生于南京一个大家族,开办了我国第一家私人医院——北京森仁医院。
赵元任很喜欢杨步伟,常去她的医院。杨步伟曾问赵元任:“我结婚以后不可能只做家庭主妇,不干事业的,你确定要跟我结婚吗?”赵元任很坚定地答:“我知道你是爱做事的,你做就好了!”
1921年6月1日儿童节这一天,赵元任和杨步伟喜结连理。
他们没办婚礼、没有婚宴,只是去定情的中山公园拍了张合照。然后杨步伟亲手做了四个菜,两人各请一个朋友,赵元任请胡适,杨步伟请朋友朱大夫,让他们做证婚人,婚礼就算完成了。
据胡适的回忆,
有一天,元任打电话给我,问我明晚是不是有时间来小宝雅胡同49号和他们两人,还有另一位朋友朱大夫一起吃晚饭。我想城里那一带并没有餐馆或俱乐部之类的场所,应该是有特别的事。为了有备无患,我带了一本自己注解的《红楼梦》,像礼物一样精致地包起来。那晚,我们四人在精致小巧的住宅里吃了一顿精致晚餐。茶后,元任拿出他手写的一张文件说要是朱大夫和我愿意签名作证,他和步伟将极感荣幸。赵元任和杨步伟便这样结了婚,我是送给他们礼物的第一人。
在场的朱大夫看到胡适有礼物,自己没准备礼物,开玩笑地说胡适出了她的洋相。胡适说:”你的两手就是礼物,明年他们生小孩时,你来接生呀!”胡适还挺机智。
这事还登上了第二天也就是6月2日的北京《晨报》,标题为《新人物之新式婚姻》。
婚后的杨步伟说:“我们家小事我做主,大事元任做主,不过家中也没什么大事!”这可能就是这个老梗的来源了!
抗战爆发后,胡适成为驻美大使,赵元任去了西南联大。
1938年8月,赵元任举家离开昆明,经香港抵达美国夏威夷大学,那时所有人都没想到从此后赵元任竟然再也没能踏上大陆的土地。
1945年10至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召开筹备会议,中国代表团以胡适为首席代表,赵元任为成员之一,到英国伦敦参会。在伦敦的二十多天,他们除了参加会议之外,还看望了在英国治疗视网膜脱落的陈寅恪,还有原子物理学家钱三强等人。
1946年5月,离开中国国八年之久的胡适从美国回来担任北大校长。那年本来胡适邀请赵元任也回国的,但因为某些原因,赵元任一直没有成行,一直在美国教书。
1949年解放时胡适又去了美国,在美国赵元任还推荐胡适教书,胡适则坚定地要回台湾。
1958年10月,胡适终于回到台湾。
1959年,胡适又促成了赵元任到台湾讲学3个月。这里面还有一桩趣事:赵元任演讲的题目是《语言学跟跟语言学有关的一些问题》,接二连三有报馆打电话问题目是不是有错字,赵元任跟他们说没错。又问那两个“跟”字怎么讲?他说,第一个是大“跟”字,是全题两部分的总连词;第二个是小“跟”字,在“跟语言学有关”里是介词。报馆问能不能去掉一个“跟”字,赵元任明确说不能,去掉就不通了。结果第二天,那些没打电话核实的报纸就全都登错了标题。
1946年6月1日,是赵元任夫妇银婚纪念日,25年前给他们证婚的胡适,这天特地寄来贺诗一首,曰:
蜜蜜甜甜二十年,人人都说好姻缘。
新娘欠我香香礼,记得还时要利钱。
待到十几年之后的1971年6月1日,即他们的金婚纪念日时,胡适已去世近十年。赵元任夫妇想起了为他们证婚的胡适,于是杨步伟用胡适20多年前诗的原韵写了首自嘲诗:
吵吵争争五十年,人人反说好姻缘。
元任负我今生业,颠倒阴阳再团圆。
而才气十足的赵元任也很快写了答词:
阴阳颠倒又团圆,犹似当年蜜蜜甜。
男女平权新世纪,同偕造福为人间。
下集,将聊胡适与另一位清华四大导师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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