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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痴”李传隆传奇

□记者  乔进礼

 

“龟井绢粉蝶”、“西村绢粉蝶”、“上田绢粉蝶”等,这许多取着日本名字的蝴蝶,都是却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蝴蝶新种。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新种蝴蝶,被取上了日本名字,这种现象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学术界公开的秘密——标本偷猎。如今日文版的《中国蝴蝶研究》,已经出版了三本,大量介绍了产自中国的特有蝴蝶新种,而在这套书中用于研究发表的蝴蝶标本,几乎完全是偷捕自中国各地,并且目前都存放在国外的博物馆里。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中国蝴蝶的这些日本名字,已经被列入了国际名录,增加了我国科研的成本。

在我国少数研究蝴蝶的专家中,有一个松江人名叫李传隆,可以说是中国蝴蝶研究的泰山北斗。他扑蝶数十年,发现了金斑喙凤蝶、疏毛薮环蝶、长尾虎凤蝶等数十种珍蝶,尤其是金斑喙凤蝶,姿态优美、光彩照人,被誉为“蝶中皇后”,是世界珍贵的蝶种。因为,这个蝴蝶只有中国才有,所以又被誉为“国蝶”、“蝶之骄子”,是我国唯一的蝶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排在世界八大名蝶之首。他在蝶类研究中的成就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重视,并受到中国科学院表彰。其著作《中国蝶类图谱》、《蝴蝶》等,填补了中国蝶类专著的空缺。

 

小蝶痴誓愿寻蝶

 

1910年6月1日,李传隆出生在当时松江府华亭县城。当时的松江五湖三泖,山明水秀,风景如画,李传隆经常奔走于山岭田野之中,丛林花溪之间,便与美丽的蝴蝶交上了朋友。中国传统文化中,如小说、诗词、绘画、刺绣、印花等,都有不少有关蝴蝶的题材,这无疑也增加了李传隆对蝴蝶的喜爱。在松江中学读书期间,有李传隆就和几位同学,组织起了“昆虫兴趣会”,每逢课余假日,就到郊外扑蝴蝶、制标本,人们戏称他为“蝶痴”。

1934年,李传隆中学毕业,考入江苏大学南通农学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生物系,正式开始研究蝴蝶。当时,我国还没有关于蝴蝶的科学专著,李传隆跑了很多家书店和图书馆,才找到了一本英国人写的《中日韩蝶类志》,上面提到了中国的蝴蝶有五百多种。一开始,李传隆感到喜出望外,如饥似渴地阅读,可是他越读越不是滋味,因为有很多中国本土的珍贵蝴蝶品种,都是以外国人的名字命名的,这大大刺伤了李传隆的爱国情怀。

李传隆痛定思痛,冷静下来心想,中国是被公认为世界上蝴蝶品种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国土面积有这么大,外国人怎么可能全部找到呢?这个任务只能有中国人才能完成。于是,时年二十四岁的李传隆发下誓愿,要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寻遍中国的蝴蝶,写出中国的“蝶类志”。可是,当时内忧外患,又有谁愿意和他过那种风餐露宿、穷山辟野的生活,而去和蝴蝶、昆虫打一辈子交道呢?

尽管,当时李传隆并没有找到伙伴,可是他并没有感到灰心,而是想起了古人徐霞客,这位历史上著名的明代旅行家,不就是单枪匹马、寻幽探险,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吗?在古人的激励一下,这年暑假,李传隆就一个人坐船来到福州,沿闽江而上,登上武夷山。闽江的激流暗礁,险些打翻他的小船,武夷山的蚂蝗,跟人挨边就要吸血。但是,这些困难都没有阻住李传隆的脚步,反而使他逐渐习惯于野外生活。李传隆继续北上,又从仙霞岭和天目山采集到许多蝴蝶标本。

三年后的夏天,李传隆又决定独行海南岛。当时,海南岛上还很荒凉,一片片原始森林阴森可怖,一座座山崖峭壁耸立,草丛中时而有蟒蛇窜出。有一次,李传隆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忽听一阵刺耳的嗡嗡声,转头一看护肩背后树洞里飞出一大群牛角蜂。幸亏李传隆跑得快,否则有生命危险。不过,李传隆也不虚此行,他捉到了许多珍贵的热带、亚热带蝴蝶,其中就有我国最大和最小的蝶种。而且,他还看到了神奇的“蝶会”。

 

蜀道难难阻脚步

 

淞沪会战之后,战火毁坏了李传隆在松江的家,他顾不得房屋与财产,只带出了一些蝴蝶标本,就来到了西南大后方。常言说:“峨眉天下秀”,这座誉满天下的名山,吸引不少前来游玩的旅客。可是,李传隆却把它当作一座生物宝库前去拜访。那里幽静的清音阁,熊伟的报国寺,以及佛光神奇的金顶等,数不清的良辰美景,都不曾在李传隆的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

他只记得峨眉山上,那艳丽透明的峨眉毛弄蝶,是出现在二千公尺的丛里;那舞姿优雅、穿梭自如的箭环蝶,是在青翠的竹林里捉到;那高飞长空犹如小鹰展翅的升天蝶,常常栖息于高山之巅。等等一切跟蝴蝶相关的记忆,都伴随了李传隆的终身。正是在那些游人稀少的偏僻山沟,李传隆捉到了祖国许多特有的蝶种。

古诗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为了捕捉各种类型的蝴蝶,李传隆经常选择人迹罕至的路线,一个人行走在荒山野岭之中,常常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有的只是被野狼掏尽内脏的牲畜残骸,栖息在树上发着动听鸣叫的花豹,野草中随时可能窜出的长蛇,等等所有我们能够想象到的情景,都有可能发生在他的面前。然而,多年的野外生活,使得李传隆像像农夫一样健壮,像猎人一样机智,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

李传隆自制了一个特殊的捕虫网,用铜杆代替竹竿,这不但是他捕捉蝴蝶的工具,还是他攀山越岭的手杖,摘打野果的工具,同时还是他自卫的武器,帮他吓退野狼、击毙毒蛇。除了这些自然的困难之外,李传隆还受到土匪的袭扰。在大巴山期间,李传隆遇上了土匪,抢走了他的所有财物,只留下了蝴蝶标本,因为他们以为不值钱。

经济上出现了困难,生活上更加艰苦,李传隆常常是渴了就喝几口山泉,饿了就啃两个饭团。有时在野外断了粮,就捉个野兔、飞鼠之类,架起一堆火烤上一烤,伴着野果子充饥。整天翻山越岭,他的鞋子、衣服经常跑烂,李传隆为了省钱,学会了编草鞋、做衣服。

寻幽探险的生活,磨炼出李传隆坚毅乐观的性格,不管天涯何处,也敢一人前往。有一次,李传隆来到一片荨麻地,发现了翩翩飞舞的蝶影。荨麻的针刺十分厉害,一般生够都要远远躲开,可是李传隆却压根忘了这件事,立即跟随着蝴蝶的踪迹,直接闯了进去。扑蝶之余,还蹲下来细细观察,终于发现了荨麻蛱蝶幼虫的秘密。尽管身上刺痒难忍,李传隆却感到了无穷的乐趣。

 

戈壁沙滩寻蝴蝶

 

古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十年之间,从海南岛到昆仑山,从松花江到日月潭,西藏、新疆、四川、云南等,他变了祖国的千山万水,1945年百花盛开的春季,李传隆又站在了西安大雁塔的顶层,向西北极目远望,思绪万千。当他看到祖国西北这一片大好河山,在蝴蝶研究上几乎还是空白时,心里面忍不住猛跳起来。可是,大西北黄沙扑面,前程茫茫,这里会有不为人见的蝴蝶吗?

这个问题前人并不知晓,李传隆也不敢确定,可是当他想到坚忍不拔的唐玄奘,心里面又迸发出一股豪情,心想:“不管怎么样,我得去看看再说。”就这样,李传隆搭上了一辆西去的运货卡车,开始了他的万里之行。当时,西安往西不远就没有了铁路,到了兰州再往西,连像样的公路也没有。李传隆只能走一段算一段,遇到商人的马队就搭一程。

不过,李传隆在沿途中,只要发现蝴蝶的踪影,就要停下来捕捉,有时蝴蝶把他引出了大路,他就不得不脱离马队,开动两条腿不行了。在沿途的教堂里,一位保存着许多蝴蝶标本的神父,表示愿出高价收买他的标本。据说,他们可以专卖到国外盈利。这使得李传隆十分不满,他想不多宣扬上帝的教堂,会干这种交易。不过,李传隆也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外国学者引证了那么多中国蝴蝶,而他们根本就没来过中国。

李传隆对于这种科学研究上的投机,感到嗤之以鼻,断然拒绝了神父的要求。六月初的戈壁滩,骄阳胜火,刹那间狂风骤起,刮得天昏地暗,这里没有花草,没有湖泊,如果说有人要在这里寻找蝴蝶,肯定会被笑掉大牙。可是,李传隆的眼前,仿佛有个小蓝点一闪,凭着多年的扑蝶经验,他相信那正是蝴蝶。李传隆兴奋极了,立即搜索起来。

果然,在不远的前方,他发现一只小灰蝶,在飞快地舞动着双翅。“这种蝴蝶在沙漠里吃什么呢?”为了解答这个疑问,李传隆不急于抓捕,而是一只跟踪着,终于那只小蝴蝶落在了一堆马份上,正用它细细的虹吸口器吸湿粪汁。真想不到鲜花丛中的娇客,在这里竟只能以畜粪为食,这让李传隆感慨万千:“生物适应环境的能力是何等的惊人啊!自然王国里还有多少领域,等待着我们去探索、去发现。”

由于长期的旅行,李传隆养成了同劳动人民交朋友的习惯。无论走到哪里,就向当地的牧民、商人、担夫等问路请教,了解本地的风土人情。来到天山的寻找蝴蝶,然而当地正闹瘟疫,李传隆也被传染,幸亏当地哈萨克牧民救了他,并及时送他下山,才避免了生命危险。有人写文章把他比作中国的“鲁滨逊”。他风趣地说:“我比鲁滨逊强得多,他在孤岛上只有一个‘礼拜五’,而我在祖国的大地上,到处都是亲人。”

 

珍蝶标本献国家

 

1947年春天,李传隆结束了长达两年的大西北之行,横穿了整个中国,度过台湾海峡,从新疆戈壁滩来到了台湾日月潭,仿佛从荒野进入了天堂。在这里,李传隆第一次观赏到高山族姑娘的“杵舞”,她们最爱用蝴蝶来装扮自己。台湾特产的一种美丽的凤蝶,李传隆就是在一个高山族少女的花冠上发现的。李传隆捉到了许许多多珍贵的蝴蝶,有重月纹凤蝶、有“阴阳种”怪蝶,有“领域性”极强的翠灰蝶。

为了采集一种闪光极美的荧光翼凤蝶,他决定去台湾东南的红头屿。荧光翼凤蝶原是菲律宾的特产,在我国只有这个小岛上才有,捉不到它,中国的珍蝶谱里,就会留下一个很大缺陷。李传隆费了很大劲儿,才搭上一只到红头屿搬运货物的渔船,终于在当地耶美人的帮助下,在一片密林中发现了荧光翼凤蝶。这种蝴蝶在丛林里翩翩起舞时,后翅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射出绚丽夺目的光彩,时而金黄、时而翠绿,忽然又变紫变蓝,当真是美轮美奂。

新中国成立后,李传隆被聘为山东大学农学院副教授,结束了单枪匹马的探索。1956年,又调到中国科学院昆虫研究所,参加了科学院组织的考察队,先后去了西双版纳、西藏等地。在风光旖旎的西双版纳,他捕到了誉为“丛林之王”的疏毛薮环蝶等,我国特有的一些珍蝶。在西藏高原,他发现了高寒地带蝴蝶的奥秘。攀登珠穆朗玛峰的勇士们,还送来了冰川裂缝中捉到的蝴蝶,这是世界上蝴蝶飞行的最高纪录,有力地证明了蝴蝶的耐寒性能。

文革时,李传隆收到了冲击。后来,还流传着一个趣闻:当时在昆虫学界,蝶类研究尚未形成显学,再加上李传隆出身寒微,且无名师挚友提携,所有很多人不把他当做专家。但是,在文革批斗会上,他却和其他大人物一起,被扣上了“反动学术权威”的高帽。其他人皆低头做认罪状,唯有李传隆理直气壮地仰起头,问道:“你们终于认我为权威了?”

李传隆历经数十年时间,精心采集所得珍稀蝴蝶标本近千盒,在完成巨著《中国蝶类图谱》后,悉数捐献给国家。1978年春,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授予锦旗,上写两行金黄色打字:“珍蝶标本献国家,力攀高峰臻四化”。1980年,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许自强采访李传隆并执笔,把这段长达50年的“扑蝶”经历,写在《万里扑蝶》一书中。2005年1月,李传隆在北京去世,结束了学术界的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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