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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旅二十来个旅团干部家属,只有皮定均妻子化装而去,皮后悔了

作者:象牙山男孩

皮旅掩护主力突围,妻子临别的前一天晚上,皮定均与对将来的结果做了多种设想,做了多种思想准备。

皮定均说:“大家都胜利,四口人团圆。”

四口人,指的是寄养在涉县老乡家里的一岁多的儿子和即将来到人间的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张烽当初想刮掉,但皮定均不同意,说:“我才有一个后代,总要有两个吧,我说不定哪一天战死。”

于是便没刮。他喜欢孩子,想念如今还没见过面的儿子。张烽给他描述过孩子长得啥样,但他总还是想不清那个小皮定均到底长得什么猴样。张烽又何尝不想儿子?困在白雀园的日子里,她几次叫他发个电报给一二九师,问问孩子的情况,但他就是不肯发这个电报。为此,他们拌了嘴。如今,面临着一场大灾大难,他憧憬着最佳结局,突围后四口人团圆。

张烽说了退一步的预想:“我死了,华北还有个孩子。他、你,半家人在。我有可能遇到敌特,被他们抓去。”“也可能我、你全死了,只剩下华北那个孩子。”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谈完第四个预想时,皮定均不说话了,仰卧着,望着那黑暗的屋顶。那是个普普通通的瓦房,一间东厢房。在整个被包围的日子里,他们就住在这里。这里是皮定均在狂风暴雨中的小小避风港。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相守最久的一间屋子,屋子不大,但还是显得过于空旷。四面是架子,放上横木,横木上铺高粱秸帘子,再铺草,一张白床单,两床被子,枕头是用包袱卷的,里边是几件衣服。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现在,他们不忍分离但必须分离,在临别前难眠的深夜里,他们仰望着黑洞洞的屋顶,想象着小家庭的未来。

第二天,张烽一生中第四次化装。皮定均交待了三个地方的地下党的接头点:郑州、开封、徐州,找到三个中的随便哪一个接头点都可以,再通过地下党,或去山东,或去苏北,视情况而定。

张烽与孟松涛和送他们化装突围的同志,一道离开白雀园,首先到了中原军区机关所在地宣化店,从那里分手,他们各走一条道路。但孟松涛还是没能走脱,又回到白雀园。

皮定均见孟松涛回到部队,也不想叫张烽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了,立即派警卫员姚正昌骑上他的骡子,赶往宣化店去接张烽回白雀园,可是,当姚正昌赶到宣化店时,张烽已经离开,无从追赶,当时主力已经开始突围,他也回不了白雀园了,便加入了西进的队伍。

皮定均有一头青骡子,即刘伯承送给他的那头小骡驹成长起来的,还有一头枣红色的骡子,行军时,他骑着青骡子,枣红骡子驮载他的东西。由于他派警卫员姚正昌骑上枣红骡子去追张烽再也没有回来,他就只剩下一头青骡子。

对于张烽的单独突围,皮定均心里十分沉重。他在日记里披露了他的心迹:“我对问题的处理和考虑是非常的不周到不正确的,很匆忙地执行党的决议和号召,什么问题也不考虑,说走就叫她自己走了,表现我的那点虚荣!事实是把活生生的革命同志,就这样无情地送走了,自己也没有主张。从组织上说是坚决服从了,但思想上是很矛盾与不安,万一她出了事情,我将后悔一辈子。”

结果是皮旅二十来个旅、团级干部家属,只有张烽一个化装而去。

鉴于上次失败的经验教训,这一次决定分散行动,以免目标太大易于暴露。组织上决定旅政治部保卫干事李明祥护送张烽。李明祥化装成小商人,张烽化装成家庭妇女,装成是结伴而行的同路人,准备转道徐州去江苏或山东解放区。徐州当时是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反人民内战的重要基地,特务控制极严,而那里又人地生疏,组织上恐怕他们发生意外,才要他们先去开封,然后再联系到徐州,并确定了路线,交待开封、徐州的联络点和联络记号,又替他们弄到了两张国民党区分所发的从罗山到徐州的通行证。

可是这一天依旧没有走成。半路上,开始下起雨来,愈下愈大,他们只好找一个村子避雨。坐下不久,有几个人也匆匆跑来“躲雨。”但是,从举止看来,一看便知不是好人。这些人贼溜溜地端详了他们一会儿,忽又站起身来冒雨走了这里离敌人封锁线已不远,是不是去通风报信了呢?张烽隐隐感到不妙,李明祥忽地站起身来果断地说道:“快走!我们往回走!”

他们才出村子不久,后面就响起了枪声。李明祥急急对张烽说:“快走!敌人是在远处向我们射击的!”

天还在下着大雨,一条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来的时候,他们是从独木桥上走过来的,现在仓促间却找不到这座桥了,只好涉水而过。这条河本来不深,但倏忽间山洪涌进河床,走到河心,河水已经齐张烽的胸口,一个浪头打来,她立脚不住,眼看就要被冲倒,李明祥回过身来一把把她拉住,好不容易才上了对岸,等回到联络站,他们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原来,随着局势的更加紧张,敌人对封锁线的防备也更加严密,他们禁止任何人通行。因此,要想白天公开通过,是毫无希望了。联络站决定安排他们黑夜潜行,这当然是非常危险的,只要出一点差错,那就不堪设想。张烽明白,秘密转移,同样是一种斗争,既然是斗争,那么是非冒点风险不可的。

联络站派一位内线交通给他们作向导。这位同志是一个忠厚朴实的农民,见到张烽,脸上浮起憨厚的微笑,讲起话来样子也很腼腆。这一夜,乌云满天,几步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这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时机,他领着他们东拐西弯,尽走荒僻的小路、田埂、野地、浅滩,这时才显出他是那么机警、沉着。他对当地的地形、敌人的工事布置、巡逻队的活动规律,熟悉极了。

起初,张烽看着左右前后都是敌人碉堡,枪眼里闪烁着灯光,心里还有些不安。随后,渐渐地,她就放心了。她相信这位向导是能够把他们带出封锁线的。他们有时差不多就在敌人碉堡旁边走过去,连敌哨兵的咳嗽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却不慌不忙地时而示意张烽、李明祥蹲下,时而示意快走。有一段路程,他又笑着宽慰张烽说:“这里不要紧,你身子不便,慢慢走。”

这样,时停时走,弯弯绕绕,走了一夜,到天明时,终于穿过了设有层层工事的封锁线,深入到敌人后方来了。这里离信阳已不远,敌人对行人已不很注意,交通员抢着挑了他们的行李,成了他们的“挑夫”。到了信阳火车站,售票处人们拥挤着、叫喊着、怒骂着,争先恐后抢购车票。李明祥一头钻进人群里买票去了,交通员却还陪着张烽不走。他是要亲眼看着他们买到票,才算放心。这种阶级的友谊,同志的爱,是多么的崇高而又使人温暖啊!

他们买到了下午两点钟去郑州的火车票。一夜紧张行走,张烽的确很疲劳了,找个地方坐下来,一刹那间思绪万千,涌到心头。他们进入国民党统治区了,这种混乱嘈杂的场面使人心烦意乱,恍同隔世。但是,他们不是孤独的,还有一条红线把他们联系着,他们将要循着这条红线,回到解放区去,然后开始他们新的斗争。

张烽意识到,经过敌人封锁线,只不过是开了一个头,后面还有无数困难在等待着他们。张烽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怀孕八个多月了,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起来,不觉叹了口气,暗暗自语:“没有你,我该是多么轻快!”

上火车的混乱场面,张烽还是第一回领略到,人们从窗口向车厢里钻,从人身上踩着爬进去,有的还被挤跌在车底下,大人骂、妇女叫、小孩哭,乱成一片。

张烽和李明祥好不容易上了火车,走进车厢一看,座位早被国民党军官和太太们占据了,不管旅客怎么多,车门口和走道上怎么挤,他们却躺着,摊开双手斜倚着,一个人占据了两三个人的座位,还趾高气扬,不顾羞耻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举动渭裹,笑声轻浮。

有的旅客想在他们占着的空位上坐下来,他们不但不让,反而凶神恶煞地骂起来:“滚开,你不长眼睛吗?”旅客们慑于他们的淫威,只好挤在车门口、过道里。张烽对这些军官和官太太敢怒不敢言,内心却充满着憎恶和仇恨。她看看李明祥,他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默默地在过道里放下行李,安顿张烽坐下来。

火车摇摇晃晃地开动了,很慢很慢,每个小站都要停靠很久,南下的军用列车却满载着士兵和武器装备,一列列不断从窗外飞驰而过。沿途,日冠留下来的碉堡、护路沟和“日支合作、共同反共”的标语,都完整如故。张烽又望了望李明祥,他脸上闪着轻蔑的冷笑。

到达郑州己经是次日11点钟了,在火车上挨过一昼夜的滋味是难以尽述的。郑州车站军运更紧张,到处是待运的国民党军队和堆积如山的美国军火,乘客们更是拥挤不堪。因为客车班次少,他们没买到去开封的票。怎么办呢?这里是不宜久停的,张烽曾在离郑州不远的巩县第一区工作过,抗战胜利前后,他们进行过减租减息的斗争,很多反动地主大多逃到郑州。

当然,也许他们现在又离开郑州了。然而,总有个“万一”呀,“万一”被他们中的一个碰到,那就完了。正在筹思对策,忽见乘客们都向一列火车拥去,车厢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很多乘客都往车顶上爬。李明祥一间,这列车正是向东开往开封的,没有车票也可以上,只是要罚一倍钱就是了。张烽对李明祥说:“老李,上,爬到车顶上去!”

他有点犹豫,担心张烽怎么能爬到车顶上去。然而,没有时间犹豫了。张烽提起行李就走,他跟上来,张烽从车厢联接处踏着铁把手,心一横,居然爬到车顶上去了。

这几个钟点趴在车顶上的滋味,比在车厢里挨过一昼夜更不好受,车头的煤烟,使人不敢睁开眼睛。每次开车、停车的剧烈撞动,驶过岔道的剧烈摇摆,随时都有使人滚落下去粉身碎骨的危险。在车顶向下望一眼,禁不住使人心惊。但是,希望在支持着她,开封在望了,在这个敌人统治着的古城里,同样有革命的同志在战斗,很快可以见面了。

可是,当他们在开封按照地址找到秘密联络点时,房东回答说:“出门快一个月啦!没有回来过。”

张烽的心弦顿时抽紧了,这才想到,这一时期来国内形势急转直下,地下党组织采取了更隐蔽的措施。这时的关系没接上,如果到徐州后也找不到党组织怎么办呢?他们怏怏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再挤上火车,第二天到了徐州。果如所料,当他们按照约定的地点找到一家茶店后,得到的回答同样是:“不在,上南京去了!”

红线断了,虽然是6月天气,张烽却像一下子被推倒在冰窖里,从头到脚凉透了。谁能体会到她当时的忧虑和焦急呢?远离部队,找不到地下党;临产在即,经过这一阵子奔波,说不定会早产;而当时敌人对我山东、江苏解放区的进攻也快要发动了,徐州正是他们的重要基地,车站特务横行,旅馆经常有宪兵盘查,他们在徐州无亲无故,又不能久留,稍有失误,事情就糟了。

李明祥同张烽一样心急如焚,从这里到山东或者江苏解放区去,情况、路线、交通什么都不熟悉,要没有组织上的指引和帮助,简直是不可能的,那就等于自投虎口。

情急智生。张烽想起,倒不如经彰德(安阳县)回太行去。她在太行工作过,她的家就在那里,口音、路线都熟,这样就可以借口回家探亲,骗过敌人的盘查。张烽同李明祥商量,他也同意。可是,他认为,张烽可以说成是回家探亲,他怎么说呢?张烽问他,在这一带有没有亲戚,要是有亲戚,不妨假装夫妻,请他弄一张“回家探亲”的证明,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李明祥想了想,说道:“有一个堂兄在开封,不过多年不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要是在,他倒能够帮一下忙,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参加八路军。”

张烽高兴地说:“那我们去碰碰看吧!”

于是又挤上火车,回到开封。幸好,他们找到了李明祥的堂兄,他摆着个旧货摊。他们夫妇见到李明祥和“堂弟媳”,真是喜出望外,殷勤接待了他们。李明祥按着编好的一套话,对他们娓娓地谈起怎么样在彰德娶了媳妇,顺便来拜访堂兄、堂嫂……

然后,装作有意无意地说起:“出门的时候,风声还不紧,就没有开证明,现在回去,路上万一耽搁,半路生了孩子就麻烦了。大哥能不能替我们弄一张证明,路上方便些?”他堂兄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还挽留他们多住几天。

张烽同“堂嫂”睡在一起,她诉说着物价飞涨,捐税奇重,生活是愈来愈艰难了。又诉说如何在日寇压迫下熬过八年,没想到胜利后国民党带来了这么一副局面,战争还要打下去,以后谁知道会怎么样?是呀!战争的影响已经波及到每个家庭了,要消灭这场战争,只有消灭国民党反动派!想到这里,真使人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早一点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第三天,李明祥的堂兄替他们弄到了“回家探亲”的证明。他们婉言感谢了堂兄夫妇的继续挽留,又换车北上,到了彰德。

到彰德后一打听,这里敌我占领区没有什么变动,出城北五里就是解放区!他们雇了马车赶紧上路。这五里路内,敌人几步一岗,层层盘查,好在张烽是本地人,哪里来,哪里去,家在哪里,回去做什么,回答得一清二楚,加上那张“回家探亲”的证明,一道道岗哨都通过了。到了最后一道封锁线,敌人搜查更严,把他们每个衣角被角都搜遍了,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恶声恶气地说道:“走!”

张烽强忍住愤怒和屈辱,默默地坐上马车,从这里再往北就是解放区了。马儿跑得欢了,鞭子响得清脆了,赶车老大爷咿咿的吃喝声也活泼了。这里的空气多清新呀!敌占区的沉闷生活告一段落了,多日的奔波、劳累、焦急、优虑,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在几经波折、历尽艰苦后,张烽终于又回到太行解放区了,这是多么的幸福呀!

张烽到临漳县漳河渡口,上船时碰到七分区司令员崔建功,一下一上,匆忙中照了个面。崔建功的第一句话是:“哦,张烽,你回来了。你的孩子三天前死了!”

张烽嘴上说:“中原突围还不知死多少人呢,那都是些好同志。一个小孩子,死了死了吧!”

心里痛苦不堪。

她的孩子拉肚子脱水致死。

儿子死了,女儿提早来到人间。张烽到底还是早产了!生在途中一个老乡的家里。

偏偏又是逆产,两只小脚先伸出来了。老大娘更是磕头如捣蒜,过一会儿又到炕上问:“你心里慌不慌啊?”“不慌。”

还好,桐柏很快来到人间。

孩子生下不久,张烽病了,打摆子。她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病中陪同她的是原豫西专署教育科科长丁琦。

她怀念起浴血奋战的丈夫时,她对丁琦说:“我是出来了,不知他们怎么样?”

丁琦说:“中原突围开始了。”“你怎么知道?”“军区的电报上说的。”“你知道情况吗?”“不知道。”

张烽没有再问,倚枕遥望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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