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lig
“黑色星期五”的余波还在华尔街的上空盘旋、打转,格兰特将军便已从范德比尔特的办公室一瘸一拐走出来。
“我不会为所谓的格兰特—沃德公司出一个子儿,但是为您,格兰特将军,我愿意支付这比钱。”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国民航海银行,我知道沃德的一切,将军…”
他杵着拐杖走回马车,口袋里装着的是范德比尔特开的支票。上个冬天的一次意外让他无法正常行走,他方才的姿态甚至让范德比尔特这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也为之动容,可他不是一个摇尾乞怜的狗。
回到他纽约那个临近第五大道的家,丛生的园子里许久未被人修建的花,检查小径旁耷拉着的信封,绿色的油漆将他的家隐藏在纽约的煊赫里。
费迪南德·沃德已经坐在他家等他了,他一放下毡帽,沃德便从沙发上起身,他缓缓谢绝沃德的好意,一步一步坐向了桌旁,桌上有杯不再冒热气的咖啡。
“来点白兰地吗?”
“不了,将军,我还得赶去一趟。不知道您和范德比尔特先生谈得怎么样?”
“哦,让我把酒喝完吧。”
沃德放下了帽子,注视着将军的眼睛缓缓坐了下去,这一次却坐得踏踏实实。
终于沃德得到了那张尚存余温的支票,他拿起帽子对着格兰特将军行礼便匆匆出门而去。
“沃德,快点把事情办好,像样点!”
小径的泥土跟不上沃德先生的马蹄,第五大道的夜没去打扰将军阁下,梦里他又回到雄鹰出没的密西西比河畔,无数战马奔腾而过,沸腾的血液混合酒精烧红了他的喉咙,他没有如愿倒在血泊中,南军的冤魂还在他灵魂深处游荡,他在树丛中、枪炮声、混乱中凝视那雄鹰、稻田和红日。
第二天他一早便赶到公司,但办公室里只有他的孩子。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他们将沦为整个华尔街、纽约直至全美国的笑柄。
那天他没有选择白兰地,而是打发走了孩子,选择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许久。
他像往常一样点燃了雪茄,凝视着桌上的公司报表。
“田纳西河亨利堡、唐纳尔逊堡、密西西比维克斯堡、里士满…”
格兰特—沃德公司的财务表乱糟糟摆在他的办公桌上,杂乱的文件高低交错,从桌前那相框开始一切仿佛有棱角,那黑色数字是密密麻麻的南方军,正沿着既定路线突围,他还能想起那最后一役南方军士们的狼狈,不由得笑,可一会儿笑容又消失不见,将军阁下的手抖动着,可为了表明他对工作的重视,他没有在这儿放任何酒。
可他分明看到了树林中杀出的北方军,骑着战马在他身后向着里士满杀去,一路沿着报表的棱角就像密西西比河畔的雄鹰在嚎叫。可他终究看到了那报表一旁的毡帽,他拍拍那顶毡帽,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那一声声沉重梆子声敲击在纽约,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往常那条街,嘴里咬着的雪茄已经熄灭,路旁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人,他们都摘下了帽子向着一个人致敬。
可是他已经无力停下他的脚步,仿佛这是一条无穷无尽的路,远方终于有马蹄声传来了,他知道有人来接他回去了。
“将军,南方军人数太多,我们可能必须得撤退了。”
他还是没有停下,天堂的倒影之中,他和白马一齐疾驰在那片广阔的田野上,偶尔会遇见南军疯狂的开火,可那匹马总是能从枪林弹雨中飞驰而过。
未曾经历过战火的美利坚合众国的绅士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只能用脱帽向那位在南北战争中拯救联邦政府的格兰特将军致敬,却无法向这位垂垂老矣年过六十却连自己都无法拯救的老者行礼。
混乱终究归于和平,老兵们也回到家乡和原野,废墟在重建后迎来繁荣,可黑鹰终究要坠落,终将有且唯有一匹白马会踏过泥泞从血与火之中突围而出,又将回到那片战乱的大地上,可除此之外,它绝无可能,也绝无所能穿越那片满载黄金的矿车穿越美利坚抵达纽约。
白马啊白马,炮火中长大,逃得过准心,逃不出人心。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