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云杂记 || 浅析当代诗词中的“儿童形象”

浅析当代诗词中的“儿童形象”

——以独孤食肉兽、留取残荷诗词为例

月映霜华

中国诗歌数千年的积淀里，反映“儿童形象”的诗歌所占比例不算大，但是它仍然包含着诗歌的丰富性与时代的烙印，尤其在当代，呈现出更为丰富的面貌。有些时候，诗人笔下的“儿童”，不再属于被动的观察对象——“他者”，而成为诗人“自我”，与另一个或几个时空的“自己”的对话，这与第一人称的汉魏叙事诗歌《孤儿行》有所不同，它表明，今天的人们更加的关注自身，关注内心。因为这样的特点，不同生长、生活环境下的作者笔下会有着很不一样的“儿童形象”。下面我们以两位作者的作品为例，来观察这一现象。

第一位作者是生长、生活在城市的独孤食肉兽，据作者说，幼年时，曾跟随父亲在随州生活过一段时间，父亲的厂房周围即是乡野。作为城市里出生的孩子，除了较乡村孩子更加淘气之外，对情感的体验也更加敏锐，《花间虞美人·童年夏雨》这首小令再现了当时生活的一个片段。

花间虞美人·童年夏雨（丁丑忆随州作）

独孤食肉兽

夜帷飐飐金蛇绞，雨急茅棚小。田翁梦语渐无声，河东狸子定窥灯，动瓜藤。

今宵江国清凉足，飒飒风敲竹。推窗又道是人归，一枝手电影高低，过西畦。

上阕写雨，夜晚的帘子被风吹得翻绞如蛇，远处小小的瓜棚在急雨之下飘摇不定，独自在家等待父亲下班的孩子（作者）久久地望着窗外这一切，逐渐陷入幻想，那个瓜棚的主人应该睡熟了吧？野地里那些淘气的小生灵——狸子会不会也像我一样盯着棚子里昏黄的灯，伺机偷摘地里的瓜呢？下阕则写雨后。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雨后的室内室外遍布清凉，风吹得竹梢沙沙作响。这时，一枝手电光闪过西边的田畦，孩子（作者）以为父亲回来了，不知第几次推开窗户.......细腻的表现出一个等待父亲归家的孩子的孤独。现代城市生活虽然从物质上满足了儿童的需求，但儿童因缺乏亲人陪伴而日益加深的“孤独”感，却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整首围绕着主人公（我）视角的转移与心理活动来安排。

第二位作者留取残荷，是生长在江西莲乡，后来谋职于城市的诗人，所选的两首诗均来自其故乡组诗《茶花集》。

茶花集其一

留取残荷

秋日松山松子多，夜风如虎吼千柯。

晓来拽个蛇皮袋，不必相争各拾坡。

这是一段作者幼年时光的回忆，整首以儿童的视角，书写当年印象深刻的乡中往事。首二句交代事件的背景，秋天的松林郁郁苍苍，松子在秋光里日渐成熟，夜晚，山风发出虎吼一样的声音，孩子（也就是作者）在枕上听得，但他并没有恐惧，反而窃喜，为什么呢？转结句就为我们揭晓了这个答案，“晓来拽个蛇皮袋，不必相争各拾坡。”天亮了，莲乡的孩子们早早地起来，各自拎着“蛇皮袋”，奔向山林，捡拾被风吹落的大自然的馈赠——松子。松子是如此的多啊，作者和小伙伴们根本不必相争，随便选一个坡，都会收获满满。这是一幅多么生动、鲜活的“捡松子图”啊，难怪作者多年后仍然念念不忘。在这里，我们的“主人公”——儿童，已经自然而然的转换成了作者自己；“蛇皮袋”这样的现代词汇的引入，更是表现出作品所特有的时代痕迹。

茶花集其二

留取残荷

黄牛落日小桥边，汗滴肌肤笑自妍。

同是少年挥手别，十年片梦大城间。

此首所截取的瞬间则是傍晚时分，一群放牛的小伙伴一边抹着满头满身的汗，一边笑着挥手告别，各自回家。令人感慨的地方出现在第三句，也就是转句，“同是少年挥手别”，为何是“同是少年”呢？因为今天，这些少年都长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只能是在记忆的时空里，他们才依然快乐地互相挥着手；此时，作者在哪里呢？“十年片梦大城间”，十年城市里的生活，匆匆如梦，那些过去时空里的人和事已渐渺远，时光终究不可能回溯......童年的“我”与小伙伴、今天的“我”，交叠在一起，我们几乎可以看见作者怅然的表情。这是成年人对童年生活的回忆以及由此产生的感慨。

当代诗歌的创作者对于儿童形象的丰富性与时代性的探索较古人更为深远，我们只作粗浅的分享，如果对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进行更广泛的梳理。

附：孤儿行（汉）

孤儿生，孤子遇生，命独当苦。父母在时，乘坚车，驾驷马。父母已去，兄嫂令我行贾。南到九江，东到齐与鲁。腊月来归，不敢自言苦。头多虮虱，面目多尘土。大兄言办饭，大嫂言视马。上高堂，行取殿下堂。孤儿泪下如雨。使我朝行汲，暮得水来归。手为错，足下无菲。怆怆履霜，中多蒺藜。拔断蒺藜肠肉中，怆欲悲。泪下渫渫，清涕累累。冬无复襦，夏无单衣。居生不乐，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春气动，草萌芽。三月蚕桑，六月收瓜。将是瓜车，来到还家。瓜车反覆。助我者少，啖瓜者多。愿还我蒂，兄与嫂严。独且急归，当兴校计。乱曰：里中一何譊譊，愿欲寄尺书，将与地下父母，兄嫂难与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