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的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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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趙小花

音乐/钟镇涛-《大海》

  一个人在看到大海之前，总会对它有着无限的幻想。就像我，哪怕在多年后的今日，也依然清晰记得听见大海的那一晚——因为到达时已经是晚上，大海对于我来说，是先进入耳朵，你明明知道你的对面就是太平洋，但眼前却是漆黑一片，这种感官上的刺激，是另类的，所以我只能用「听」来形容我的感受。

  黑黝黝的海岸线，隐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却不知道是涨潮还是落潮，一路上孤寂无人，那是在旅游产业开发程度远远不及现在的日照市。开车行驶在的靠近海边的路上，一盏灯都没有，空气里湿咸的海风在打开车窗的一瞬间就灌入我的脑中，那种味道我想我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大海真黑啊」，我当时想，真怕一波海浪袭来把我们卷向那太平洋深处，我抓紧汽车扶手，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之中，却也一个劲把脑袋伸向外面。我还能想起我当时幻想的一切：我感觉自己像个落魄的船长，驾驶着我的孤舟，在凄风苦雨之中寻找陆地，但是我有种预感，我完了，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我心中的蓝莲花，我要与这孤舟一起葬身于此了。

  这都是我十七八岁胡思乱想的玩意，显然我受《加勒比海盗》祸害的不轻。虽然看到大海非常兴奋，但现在来看，这一趟行程其实一点都不浪漫。身为摄像学徒的我跟着老师来到这座海滨之城。但其实这里几乎就是黄河的出海口，所以海水中都泛着泥沙的土黄色，跟书里面写的「湛蓝色的大海」相去甚远，当然，除了晒得黝黑的渔民，连海鸥也见不到几只。工作忙完之后，我俩在小渔村一待就是半个月，忙了七天，歇了七天，整天除了看海还是看海，每天的生活真的就像被大海吸进去了一样——沉寂如水。晚上我俩去网吧，一口气看完了《电锯惊魂》六部，回到小渔村之后托着下巴再盯着渔民大妈杀鱼剥皮看了一天，整个过程腥风血雨，不比「竖锯」大爷的游戏轻松分毫，即使如此，我俩的脸上却也是没有丝毫波澜。晚上回到住处，我俩甚至盘算着，哪怕这地方真有一个「电锯杀人狂」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生活不用再这样一直平淡下去。

  大海能让人变成杀人狂，大海也能让人变成尸体，这一切取决于对着大海的时间是七分钟，还是七天。

  我总觉着，人要在二十岁之前去看一看大海，不能带着「旅游」的心态，而是背负着那个年纪独有的反叛、疑惑、彷徨。站在大海面前把自己一身的血气方刚拿出来，与它比划比划，壮怀激烈，心里默念道：自己也要成为像大海一样的男人，虽然这种害臊的话到死也不会跟任何人讲。亦或者诉诸衷肠，对着大海流露出十几岁的青年柔情的一面。那时候，我把我全部的无助、愤怒与挣扎集中到一起，跟它默默对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跟大海对视久了，好像能被它吸进去一样，「大海真是无限广阔啊」我感慨道，我来了，我看见，我走了。

  现在想来，之所以年轻人能如此潇洒，正是因为他可怜，他孤独，他一无所有，我们都无比怀念那种状态，却谁也不敢再成为那种样子。

  对大海理解最深的，是藏在流光里的故事。多年后我看到一部电影，简单，深邃且平静，对我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冲击。我知道，如果是年轻时的我看到这部电影，我肯定暴躁着大骂这电影真是傻逼透了。还好，幸运的是十年后的我看到这部电影，它让我看清了，其实我才是一个傻逼。

  这十年的时间不单单是身份上的互换，也不是谁更傻的问题，而是它让我明白了，人生之路，远远不是我曾经见识过的那么浅薄。这一路有好人，有坏人，五光十色、光怪陆离，任谁也写不出任何一个人的人生故事。它就像大海一样，哪怕是地球最深之处，万米以下的马里亚纳海沟，也无法与「人生的深度」相比。我想，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一旦我想不通，弄不明白了，一方面是我的傻逼，另一方面，可能也就像这部电影的名字一样，《比海更深》。

 如今，从我住的地方出发，我很确定，朝着一个方向，不用五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海边，向着大海之路似乎已经变得清楚明了。但与此同时，我却不知道人生之路该走向何方，「寂寞平沙空茫茫，伸向荒凉四方」，这种迷茫似乎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日渐清晰。

  事实上，年龄越大，前方的目标好像越是面目全非，在失去左冲右突勇气的同时，也仿佛像一个溺水的人一般，在看见大海的那一刻，注定如此。

獨立、自由、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