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姥爷下葬，回家帮忙。
天是屡见的晴，浅浅的苍蓝色，上面飘着条纹的雾状的云。
由于是早晨回去，阳光也带着蓝色的光晕。
大人在忙碌，我就在闲逛。
大姥爷和我姥爷家一墙之隔，小时候经常走上平房，塔拉塔拉跑过去。
老屋坍圮，屋里的墙下面已经塌了，整堵墙矮了一截下去，露出房橼那发黑的木头。
大姥爷很早之前就去了敬老院，屋里几已空荡，到处笼着灰尘，布局倒没怎么改变，只从一些破败的细节才能觉察出时间的流逝，就像老人一样，人一老，反而不大能时间在其上的痕迹。
照旧是烧纸，门口帮忙办事的人嘈杂热闹，塑料和订书机合成的纸马颓然靠在门口，院子里面在铁盆里烧着纸钱，褪色的木凳子上放着青白色的玉色骨灰盒，儿女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需要的东西，没人脸上有悲伤，好像贾樟柯风格镜头下的一个景深。
有村里的人来帮忙，见到一个在我小时候经常逗我吓我的一脸恶人相的人，现在也显得格外沧桑，那副反派脸在佝偻的背和蹒跚恍惚的步伐衬托下反而有点让人可怜。
准备末了，我走进院子，一片蝶状的灰慢慢飞落肩膀，待我看它，又自己消失不见。我努力回忆，试图找出一些关于大姥爷的记忆，却仍然只能记起相片里看到的那张脸及过年时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言语。
我想或许他已不认识我是谁，又或许在他灵台清明之后，会想起有关于我的一点点记忆。
到了下葬的时候，我随行上山，他们立碑的时候，我在姥爷墓前坐着，头顶的松树长了许多，抬头已经几乎看不到天空，好久没来了，离最开始抬头见青空的荫蔽模样相去甚远了。
墓四周落了些鸟的羽毛，有绒毛也有大片的羽毛，让我想起姥爷下葬那天，我下山时抬头瞅见，在上空盘旋的那只鸟。
我把以前放的早已干枯的花收拾好，就坐在旁边，茫然地看着，看着小树，看着山上野草间散落的垃圾，看着远处不算苍翠的山。
每次来之前，都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真正到了跟前，却只想安静站着，就像以前的无数个傍晚，我和姥爷安静地散步。
死者对生者来说，只剩下记忆，等到记忆渐渐模糊的那天，便只是一个符号，几个石头上刻着的字，一段口述的形容，至于无闻。
也许死亡是对生者的一种解脱，对自己也是。
今天风很大，车窗外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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