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淋漓,打在窗前,打在船舷上,打在满湖跳珠的水镜里。
一艘游船在雨中摇晃着,名为“一叶庐州”。我和她对坐船上,手上各自拿着茶杯,沉默不语。
“要走了吗?”我打破沉默,率先开口。
她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侧脸打上灰白色的天光,显得冷漠疏离。
“你不是也要走吗?”她见我不说话,转过头来问我。
“对。”我也点头。
“要回去吗?”她指的是我的故乡,一个海边的小城。
“对。”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头。
“挺好。”她转向窗外,接着看湖雨绵延。
我想起以前,一起淋雨的日子,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说是突如其来,也不过是因为我们都没关注即将到来的台风预警。
那天我们去看电影,我还记得看的是新海诚的《天气之子》。看完出来就看到外面连成帘幕的暴雨,她开心地指着我对我说道:“你是晴女诶。”
“晴女似乎都是女的吧。”我轻轻抓住她的手。
“我才不要当晴女,你一定是那种为了世界牺牲我的人。”她用纤细的手指在我掌心抓挠,让我如同抓着一只初生的婴猫。
“别瞎说啦。”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烦恼着怎么跑到回家的车站里。
“在烦恼怎么去车站吗?”她扭着腰从下面伸出脑袋。
“是啊,这么大的雨。”我轻轻捧着她的脸,她的脸又软又滑。
“淋雨不就好了。”她很认真地说道。
“哈?”我看着她。
“淋雨不就好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淋雨会感冒吧,而且看起来也会很奇怪,这样淋着雨在街上跑。”我皱着眉看她。
“不会哦。”她看着我,“我们是徐志摩。”
“徐志摩?”我的脑袋已经被她跳脱的思维绕的迷糊了。
“是啊,他是最浪漫的诗人。”她说道,“是洛夫笔下看见大雨摧荷还会大呼过瘾的人。他大抵骨子里就是爱淋雨的人,浪漫的人大都这样。”
“你也是浪漫的人。”我这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所以,淋一场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吧?”她轻轻拉住我的手。
“偶尔一次,可以的吧。”我过于宠溺她,只能无奈地笑笑。
她开心地拖着我冲进雨幕里,哗哗而下的大雨几乎是瞬间将我们浸透,略有些冰冷的雨在皮肤上流过,带去细密的凉意。
她拉着我的手,发出小兽般惊喜欢欣的笑声。
因为雨大的原因,街上几乎没什么人,我们在雨中奔跑着,在几乎无人的街道跑过,仿佛巡视领地的恶兽。
我想起《傲慢与偏见》里灰绿色的雨幕里,达西先生对着伊丽莎白告白的片段。
雨下的实在有些大,几乎已经看不见前面的道路,我只能任由着她拉着我奔跑,脚下根本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方。
突然一个踉跄,我往前扑倒,顺势带倒了她,幸好我用手撑了一下,才没狠狠地摔在地上,只是抱着她滚了一圈。
我刚想问她有没有事,她带着有些灰尘味道的雨水和炽热的温度的嘴唇就吻了上来。
那是一条无人的街,暴雨倾盆,雨水顺街横流,我和她倒在街头,激烈又缠绵地热吻,就像是这场暴雨的每个雨点打在我们身上一样地用力亲吻。
暴雨终还是停了,在我们进去车站后的片刻,突如其来的放晴,让我们两人都错愕了一会。
她先反应过来,撩了下粘脸上打湿了的刘海,有些意料之中地说道:“所以说我果然是晴女吗?”
“不要瞎想啦!”我及时打消她天马行空的想法。
“啊欠!”她在我给她吹头发的时候痛快打了个喷嚏。
“淋雨果然还是不行啊。”我像个婆婆一样碎碎念道。
“你知道我今天最兴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她眼睛闪烁着光芒,看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我。
我看镜子,恰与她目光相对。
“淋雨的时候吗?”
“不是,是在雨中跌倒的时候。”她摆了摆手,“那时候我在想,如果和你在暴雨里无人的街上做爱,是不是有些浪漫过头了。”
“不要瞎想。”我低下头继续给她吹头发。
“你耳朵红了哎!”她指着镜子里面发烫的我的耳朵,认真地说。
“不是!”
“雨还是没能停啊。”她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对我说道,“看来我真的不是晴女呢。”
我还是不懂如何回答她这样的认真地胡说,只能说道:“也许今天失灵了吧。”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说。”她笑了笑,轻轻喝了口茶,“你今天有些徐志摩哦。”
“原来那是个形容词吗?”我无奈地感慨。
“是的,是我和你的限定词。”她冲着我眨了眨眼。
“那今天是不是徐志摩的再会和徐志摩的离别?”我学着她的语气。
“嗯。”她难得没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玩弄手里的杯子。
“要不,我留下?”我终还是不忍。
“不要,那样就不徐志摩了。”她轻轻摇头,“为了爱人就放弃自己的理想什么的,最俗套了。”
“这么徐志摩的一场雨,不要做些俗套的事了。”她抬起头,眼眶晶莹。
“嗯。”我点了点头。
雨水顺着她的眼角留下,就像窗外的雨点打进湖里一样打进杯子里,溅起不大不小的涟漪。
只是,船似乎没有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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