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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释微》——第四十八章



《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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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子

推荐语: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01

为学日益,为学日损

为学日益,为学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02

译文

学习知识,一天比一天积累得更多。

探求大道,一天比一天知道(指经验知识)得更少。

减少又减少,一直到“无为”的境地。

无所作为却无所不为。获取天下就要靠无为,如果有为,就不足以获取天下了。

03

正文释微

本章的主旨在于明确区分“为学”与“为道”之间的差异,与前文之间存在隐含的逻辑联系。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意思是学习知识,一天比一天积累得更多。探求大道,一天比一天知道(指经验知识)得更少。

“为学”指的就是一般的,可以通过实践和积累而获得经验型知识,我们生活中的绝大部分知识都是如此,如生活经验,工作技能,学习方法等等都是这一类的范畴,这些知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累,因此称之为“日益”。

但是“为道”则相反道是不可言说、不可名状,无为无事的,是一种超越性的终极真理,不仅无法被有限的知识所理解和把握,甚至在对道的理解过程中,因其往往被限定于特定的范畴和规则,知识也可能成为一种障碍。

道超越一切之上,无法被规范,因此需要减少对知识的渴求,对于偏见的执着,回归到内心的空彻中去,祛除心灵的遮蔽,超越自身认知的局限,提升自我的精神层面,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因此需要“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意思是减少又减少,一直到“无为”的境地。这里比较准确且完整的解读来自牟宗三先生在《中国哲学十九讲》中所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就有两套不同的工夫。“为学”指学经验知识,需要天天累积增加;

但学道不可用经验知识、科学知识的方式学,方向恰好相反,要将这些知识都化除掉,故“日损”,化到最后就是“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这是最基本最富原则性的话,是一定而不容怀疑的。所损的就是上讲所说生理的欲望、心理的情绪、意念的造作等,如此才能虚一而静,无限心才能呈现,而无限心的妙用就是智的直觉。”

从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两点,其一,悟道本质上是做减法的过程,只有通过不断地减少和破除生命中无用且虚幻的东西,最终才能实现“无为”。

在我们的人生中,存在着许多不必要的欲望和追求,这些附加的东西像是一道道枷锁,将我们禁锢在虚无的循环之中。当我们追求一个目标并实现它时,却无法得到真正恒久的满足感,反而会感到更加空虚。于是,我们又开始了新的追求和欲望,不停地循环往复,最终导致人生的荒废和消磨。

这里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测试,问自己的一个问题:想象你最渴望得到的东西(职位,物品,金钱都可以),你得到了,然后呢?下一个欲望,再问自己这个问题,不断追问自己,你就会发现,到最后你就是由欲望和无限的烦恼所牵引着的,它们不断地驱使我们前行,却无法带来真正的意义和价值,每个人都只是在不同的生命阶段欺骗着自己。

只有在抛弃这些无意义的欲望和追求后,我们才能真正看到生命的奥妙和天道的本质。

其二,悟道不是一簇而就的,而是需要时间慢慢的积累。很多人觉得自己天资聪颖,看了一两本书或者一两句话就觉得自己顿悟了,但第二天一觉醒来,还是该干嘛干嘛,该少的烦恼一点不少,该抛弃的欲望一样不丢。这就是思维的惯性,我们总是倾向于在已有的认知框架和思维模式中运作,不愿意接受新的生活方式,即使我们知道这是对的。

老子并不强调悟的那一瞬间,反而是突出“日损”这个过程的重要性,只有通过不断得深入思考和反思,逐步摆脱那些束缚我们的思想和行为习惯,才能实现自我超越和悟道的目标。这个过程势必是漫长且痛苦的,但也是每一个求道者所必须经历的。

“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意思是无所作为却无所不为。获取天下就要靠无为,如果有为,就不足以获取天下了。

“无为而无不为”

之前已经有过详细解读了,这里就不再复论了,随后又是从玄理之说转回到对统治者的劝诫当中,这是老子非常典型的论述方式。

在其看来,只有保持无为的治理之道,不要轻易打搅百姓的正常生活轨迹,才是天下有道的体现,若背离了这一根本方向,采取严苛律令,那么就不配成为国家的主人了。

稍作补充,对“为学日益,为学日损”,学界普遍有一种两相平衡的观点:既不想否定求知的重要性,也不想放弃对道的探索。譬如,冯友兰先生说:《老子》并不完全不要知识,所以它还要用观的方法去求对外界的知识。它认为,为道就要日损,为学就要日益,但是所损所益并不是一个方面的事。日损,指的是欲望、感情之类;日益,指的是积累知识的问题。这两者并不矛盾,用我的话说,为道所得的是一种精神境界,为学所得的是知识的积累,这是两回事。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的精神境界可能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用《老子》表达的方式,一个人也应该知其益,守其损。”

这里有必要做些分辨,首先,我们要明白的是,老子并不是想要抹杀知识的重要性,只是强调知识与道的关系和对应的范畴是有所不同的。知识的积累可以帮助人们成为博学且有用的人,这是知识的作用。但如果我们的追求是道,那么单纯地增加经验型知识并不会对我们有所帮助,相反,只会带来更多的偏见和臆断,因此,我们需要减少对知识的积累和重视程度,而更多地关注道的方法和实践。

其次,道家的思维方式是从生命本体出发,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都只拥有有限的时间,但知识却是无限的,因此,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注定是一场徒劳,如庄子所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因此,人生本质上是一场做减法的游戏。我们需要不断地减少自己的冗余和负担,将注意力和时间集中在最重要的东西上,对老子来说,这就是道,此所以谓“为道日损”,只有放下那些多余的东西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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