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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阿Q

————评《你好,李焕英》

    电影《你好,李焕英》票房破52亿,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网络上也是一片叫好。在母慈女孝的温情之下,隐含着的一些观念取向,值得说道说道。

    玲儿从小到大总是给母亲丢脸,给母亲李焕英长脸成了她的心结。玲儿穿越到80年代,一心要改变母亲命运的路径,尽力帮助母亲找一个更有出息的丈夫,靠丈夫,她有一个风光富贵、出人头地的未来,也能有一个长脸儿的女儿。但种种偶然,玲儿不能如愿让母亲嫁给王琴后来的丈夫沈光林,也不能如愿让母亲有一个有出息的女儿。

    临死前穿越到年轻时代的李焕英,洞悉女儿的心愿和企图,对女儿说,自己知足常乐,她找对象的标准是能让她快乐开心,她对女儿的标准只是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听到母亲对女儿的期盼,玲儿乐了。她尽管学习不好,满口错别字,说谎,作假,但她正是李焕英想要的女儿。

    影片回避问题,怯弱、懒惰、虚假、苍白,是典型的阿Q式精神胜利法。

    李焕英很要强、爱攀比。之所以一定要买到电视机,不在于电视机,而在于这是厂里第一部电视机,玲儿说:“咱们一定要牢记,焕英是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乃至你们升学宴啊结婚啊,聚在一起了,做聊天的主要话题”。现实中第一台电视机是王琴买的,聚在一起的主要话题主角是王琴。玲儿知道焕英心里的酸与羡慕,于是穿越中帮助焕英抢买到了第一台,而且要求人们要“牢记”。

    李焕英不仅要赢王琴,她也要赢自己的好友。“玉梅力度不够,要我亲自出马,(她们)会给我点面子”,优越于好友的感觉让李焕英洋洋自得。

    追求出人头地,对于八十年代的女人,要不自己干得好,要不嫁得好。但李焕英两样都不具备。为了玩,她工作时间说走就走,这种做派,她不可能自己干得好。找对象,追求当下的开心快乐,也不可能找到一个事业心强,能让她夫贵妻荣的丈夫。如此,李焕英就只能娴熟使用阿Q精神胜利法,在幻想中获得面子和荣耀。

    李焕英争强好胜,自然就要求女儿为她长脸,但她只要长脸的结果,不在培养女儿的过程中下力。女儿从小饮食不节制,肥胖,学习不认真,李焕英除了气急败坏要女儿给她长脸,看不到她对女儿的教育与要求。如此,女儿给母亲长脸也只能虚构,于是玲儿造假,搞了个假的录取通知书,让李焕英最后一次丢了一个最大的脸。

    这次丢脸,同样的,李焕英轻轻的滑过,对说谎造假的女儿也没有一句批评教育,反而对玲儿展出一张笑脸,说相信女儿以后会有出息。玲儿不爱学习,说谎,造假,如何会有出息。母女只能一如既往地使用精神胜利法,在幻想中超过王琴的女儿。不幸,虚构的快乐自得,让这对忘形的母女迎来了车祸。

    玲儿想给母亲长脸,想让母亲高兴,但她找不到现实的路径,只能是穿越,力图在穿越中改变母亲的命运。穿越中种种行为,其思维逻辑仍然是只想收获不肯耕耘,只有当下的开心,没有艰苦的努力。玲儿是没有能力给母亲长脸的,母女两人再一次使用精神胜利法,李焕英说“我的孩子只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好”,听到此话的玲儿又傻乐了。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中国家长很普遍、很难消除的情结,其中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中国传统家族文化的影响。传宗接代、光耀门庭,保全家族的存续和声望,反映到现在的中国,就是父母以孩子优秀为荣以孩子失败为耻。将个人生命价值寄托于历史的祖先和未来的后辈子孙,仍然是 正常普遍的现象。二是中国仍然是一个资源短缺的社会,社会资源匮乏必然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放弃、逃避竞争,很大程度上就是放弃对幸福生活的追求。三是孩子成龙成凤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为社会所鼓励和褒扬。中国社会之所以能不断进步,正是因为有无数的年轻人在吃苦耐劳,努力奋斗。  

    当然,在标准单一的竞争中,龙与凤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是失败者。如何在理想追求与现实中达成妥协,既是孩子要面对的问题,也是父母要面对的问题。

    目标多元化,价值多元化,成功的标准多元化,极大扩充成龙、成凤的内涵,可能是解决问题的答案之一。成为最好的自己,就是成龙,就是成凤。当今世界对人才的需要是多方面的,衡量人才的标准也应该是多样的。即使在某种竞争中失落,但只要是发展良好的人,就能在社会分工中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岗位,拥有展示、发挥、继续发展才干的平台,足以过上幸福快乐的人生。

    引导、帮助禀赋各异的孩子,鼓励他们努力进取,让他们体验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成功喜悦,让孩子在努力奋斗中确定起自尊自信,体验自我生命的力量与价值,这是为人父母应该做的。

    李焕英说一句“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就够了”,躲过了现实的问题,否定了积极进取的意义,看起来轻松通达,其实虚假、懒惰、滑头,不负责任。

    是的,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乐,这是最基本的心愿,但孩子如何能健康快乐,理性成熟的父母知道,只有经过孩子的努力奋斗才能实现。“幸福不是毛毛雨,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如果孩子不思进取,不肯认真做人,认真做事,是不可能真正幸福快乐的。电影将幸福快乐归结于转念之间,将有出息的未来寄托于空洞的幻想,脱离现实,脱离行动,只能是消极浅薄的幻想,是一剂精神麻药。

    导演贾玲作为一个事业成功的人,应该经历了一个刻苦努力的过程,绝不可能傻乐傻乐就成功了。经历了艰苦奋斗的过程才获得成功的人,却用“开心、健康就够了”的鸡汤否定积极进取、刻苦努力的必要,这不地道。

    鲁迅100年前批判阿Q精神以喝醒麻木愚昧的国人,100年后的贾玲用阿Q精神让人傻乐,回避进取奋斗。

    看这部电影,前半段笑,后半段哭,全面调动观众的情绪,似乎很好。然仔细琢磨,无脑,消极,虚假,有毒。

附:鲁迅《论睁了眼看》可以解释精神胜利法。"中国人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地满足着,即一天一天地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

        初写于2021年2月23日,修改于2021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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