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教授的小学老师中有两位老师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一位是民办教师孙老师,一位是右派分子代课教师陈老师。陈老师的小儿子跟蒙教授同班,据说陈老师原来是省城的大学老师,划了右派回乡劳动。蒙教授的父亲是大队书记,虽然蒙教授从来没当过小霸王,但是老师和同学还是有点怕他。
文化大革命时期学校基本上是半天上课半天劳动。有一次上语文课时,孙老师可能想到下午男同学上山砍柴,女同学下田拔草,于是突发奇想,就脱离语文课本临时教我们两个新字。
孙老师在黑板上写好两个字的字形和拼音:
砍 kǎn 砍柴 拔 bá 拔草
孙老师开始带着我们学习新字了。
孙老师大声带读:“k----an====zhao, k----an====zhao,Zhǎo柴介(的)zhǎo”
我们大声跟读:“k----an====zhao, k----an====zhao,Zhǎo柴介(的)
zhǎo”
孙老师接着大声带读:“b----a====mǎo, b----a====mǎo, mǎo草介(的)mǎo”
我们大声跟读:“b----a====mǎo, b----a====mǎo, mǎo草介(的)mǎo”
全班同学学习了两个日常用字,十分兴奋回到家里。右派分子很关心儿子的学习,自然问到了今天学习的两个新字。蒙教授的父亲虽然文化不高,也是经常要过问儿子学了什么字的。蒙教授一把字形和拼音写出来,再接着读出来时,他的父亲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又一脸怒气的说:“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
晚上父亲带着蒙教授来到右派分子老陈家。蒙教授的父亲对右派分子说:“老陈啊,你有文化,这个孙老师,明明是kan,怎么读成zhao,明明是ba,怎么读成mao。”
老陈笑道:“孙老师读的是我们家乡话,家乡话里砍柴就是zhao柴,拔草就是mao草。”
父亲说:“陈老师要教普通话呀,拼音拼音,再怎么拼也不会拼成zhao和mao呀。你说说陈老师怎么回事,我知道你有学问,给我这个大老粗解释一下。”
老陈笑道:“书记大人啊,我们家乡话砍柴是斫柴。'斫’字是古人用过的词,但我们家乡话还在用。”老陈边说边写出“斫”字来,我们都听傻了。
过了一会,父亲又问道:“老陈,那个拔草的拔,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陈回答道:“那个词更古老了,那个字是草字头下面一个'毛主席’的'毛’。”老陈又在地上写出那个字“芼”,我们更是懵了。
父亲说:“老陈,解释解释。”
老陈又在地上写出八个字:“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老陈说:“书记大人啊!这是《诗经》的话,差不多有三千年了吧。'参差’就是长短不齐的意思,'荇’字读音跟'高兴’的'兴’字一样。'荇(xìng)菜’俗称水荷叶,我们这里没有,可以吃的。'左右’就是左左右右的意思,'芼’字就是采摘和拔的意思,这个字的读音意义用法只保留在赣南的客家话里面啊。我们这里'拔草’叫'芼草’,'摘菜’叫'芼菜’。”
父亲说:“原来这么复杂,那就不能怪孙老师了。”
从老陈家回来,父亲一路无语。过了一个星期,孙老师不再教书,老陈却当上代课教师,不再下田劳动。
打倒四人帮后,老陈回到省城,不久评上大学教授,退休前还当上省城大学的校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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