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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老家的那口井,它的“来”和“去”,都充满了神秘色彩

文/情感学院院长

全文共2164字

老家门前有一口井,听俺爹说,这是俺爷年轻时请人挖的。为啥要挖这口井?说来,多少有些玄学在里头。

那年,一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举着幌子来到我们村,误以为我家所在的那条巷子能走得通,走到底才发现是条断头路。

那天,俺爷正端着海碗蹲在门口闷头吃饭,听见狗叫,抬头才发觉来了生人,仔细一瞅,原来是看风水的。

俺爷素来景仰这些能掐会算的能人,他忙不迭把狗呵斥得噤住了声,然后热情地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两根,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那风水先生也不客气,顺手便接住了。他抽着烟,踱着小步子,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俺爷身后的那三间土坯屋子,略作沉吟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对俺爷说,伙计啊,我也不是拿话诓你,信得过我,你就在门前挖口水井,再移上两棵桃树,此煞便可破。

话毕,那人从兜里摸出来几枚古铜钱,并嘱咐俺爷,这钱可埋到土里,也可丢进将来挖好的那口水井里(据说,后来俺爷把它丢进了水井里)。

显然,俺爷是信了那人的话了。我记事时,井口的那几块大石头上已满是青苔,一左一右护佑着我家的那两棵桃树,早就盖过家里的门楼,夏天郁郁葱葱的,远看像极了两座绿色的宝塔。

小时候,我对俺爷的印象不太深。似乎,他永远都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裳,干虾似的缩在门口的墙根下,或是蹲着,或是坐在他专属的那张破马扎子上,两眼无神,一言不发地抽着烟。

那时候,经常会有人拎着筲来我家门前的那口水井打水。看到俺爷蹲在一旁抽烟,他们大都会哈着腰递过来一根,俺爷也不客套,接住后,有时夹在耳朵上,有时当场点着,兴致高了,还会对香烟评头论足一番。

也不知是小心眼儿还是怎么着,每次看到有人来我家打水,我都会奶声奶气地问俺爷,他家连压水井都没有嘛,怎么老往咱家跑。

俺爷不说话,只是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笑笑。这就更让我奇怪了,俺爷的脸上平日里看不出一丝悲喜,咋有人占家里便宜,他不气反乐呢?他就不怕井里的水被人家打光喽?

俺爷活了八十一岁。走之前,只留下了三句话,一是要好好供给我读书,二是要留住门前的那口井,三是每年桃子熟透的时候,别忘了分给街坊。说完,他就撒手走了。

俺爷的遗嘱,俺爹牢牢记在了心里。

俺爷去世没多久,俺爹就请人在井口搭了个架子,上面还装了个可以摇转的轴,轴上缠着绳索。谁家要是想打水了,把筲系在绳子上,往下一丢,左右晃荡几下,筲里便盛满了水,然后摇转木轴,吱吱呀呀间,筲就升了上来。

有次下雨天,邻家一位婶子来我家门前打水,提水时脚下没留意,闪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俺爹在院子里看到后没作言语,天一放晴,就请人在井边垫了一层碎石块。而且,一看到碎石块间冒出了苔藓,他就会抄起铁锨在上面敛一敛,自此,再没人在我家井口附近脚底打过滑儿。

后来稍稍长大,我才知道,村里之所以有不少街坊来我家打水,主要是因为他们家里的水发苦。即使把压水井往深处里打,水依旧苦得呛嗓子——按村里老人的说法,这是因为地脉不行

我家门前的这口井,不知是因为地脉好,还是因为往里面丢进去了那风水先生送的五帝钱的缘故,清冽甘甜,即使空腹喝上一大瓢都不会拉肚子。

这样的好井水,把边上的那两棵桃树,滋养得甚是喜人。桃树枝叶繁茂不说,桃子更是结得密密麻麻,熟透后,咬上一口,汁水四溢,简直比大白梨还要甜。散给街坊们,个个赞不绝口。

这样的好井水、好桃树以及好人家(俺爹常自夸),使得我家门前的那片空地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人场子。

印象里,每天到了饭点,空地上就挤满了端着饭碗的乡亲,大家谈天论地,有说有笑,把一碗粗茶淡饭活生生吃成了山珍海味。

那时,村里的小伙伴也经常来这片空地上玩耍,渴了,就直接打桶井水上来,没有碗,一只瓢在小伙伴间传来传去,就当碗了。有的小伙伴渴得实在等不急了,干脆直接用手掬着喝,这时也不会有人说他——即使有人说他,也绝不是因为嫌他脏,而是因为刚才他在游戏中和人结下什么梁子了。

当然,我们也有在空地上写作业的经历。高背椅子往树下一放,就是书桌了。斑驳的树影映照在书本子上,微风一吹,经常会晃得人眼疼;更让人悬心的是,桃树上经常会往下掉毛毛虫,掉在书页上还好,若是掉在脖子上,准会被它爬出一大片红疙瘩,又肿又胀,又疼又痒,不用大蒜涂抹一下,人是很难受得住的。

……

后来,在俺爹俺娘的供给下,我顺利考上了大学。

12年的那年初秋,俺娘在里屋帮我整理行囊时,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家门前的那口水井旁,缓缓汲上来一筲水,用那只已不知使用了多少年的瓢,舀了半瓢,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从此,我便正式开启了背井离乡的生活。

大学毕业那年,回到家,竟发现俺爹已经把那口水井用厚厚的青石板给盖住了,而且,以后不打算再喝里头的水了。

问及原因,俺爹说,俺爷托梦给他,说这口井里面的水不能再喝了。至于具体原因,俺爷没说,俺爹自然也不知道,他只是照做而已——这又是一件挺玄乎的事儿。

但幸好桃树还在。每年,我家以及周围的街坊,还都能吃到鲜嫩可口的桃子。

虽说再喝不上那口井里的水了,但每每想起它,我的口中还是能回味出它曾经的清冽与甘甜——只需一小瓢,便能让人身心愉悦,想必,仙宫佳酿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再也喝不上了。不知道多年之后,它会不会耗干,成为一口枯井。毕竟,村里如今已有不少枯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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