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真实故事:村里的一位大娘,她一生寡言少语,如今悄无声息地走了

文/西山

全文共2342字

母亲在电话里说,这两天她很忙,一直在帮着人家扯白布。我知道“扯白布”在老家意味着什么,好奇地问她,是村里谁走了。

母亲说,是恁鸿发大爷的媳妇。几年没回家了,我一时想不起来母亲所说的这位鸿发大爷是谁,凭着记忆,我试探地问,是不是村北胡同里大门朝西的那个鸿发大爷?母亲说是。

为了帮我准确“定位”这位大爷,她还简明地把他的特征说了几个,个子不高,微胖,白净,戴眼镜,爱笑,喜欢拿个双层的透明保温杯子。

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鸿发大爷的相貌。可是,他的媳妇——我应该称之为大娘的这个女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她的具体长相了。

母亲说,她个子也不高,喜欢在头上裹个绿头巾,还戴着金耳环,镶了银牙,一笑,便会露出整副牙花子。她讲了半天,我都没把这些词汇跟村里的哪位大娘对应起来。

也就是说,这位已经离世的大娘,在我这里,成了一个模糊的存在。

但我清楚地记得,我曾经是和她打过交道的。那是我极小的时候,她家南面的老院子里栽着两棵脆枣树,每年枣子开始微微泛红时,我都会跟在一群大孩子的后面,攀过土围墙去偷枣。那时我还不会爬树,主要负责在树下捡拾掉落在地上的枣子。

因为枣树很高,一晃,刘家大娘就能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但她从来不会呵斥我们或者厉声赶我们走,她只是站在土坯墙头的外边,露出一个尖尖的头巾(颜色不记得了),轻轻对我们讲:“树上的孩子可悠着点儿,别踩空了!”

她话音里的关心是那么真诚,听起来就像是在叮嘱自家的孩子。那时候,我们都觉得她是一个好人。

可因为不知道她具体的名字,再加上嘴里的词汇也有限,在帮她传播美名时,也只不过是“鸿发大爷的媳妇一点儿都不寇(蛮横)”“鸿发大爷家的那个大娘是个好大娘”寥寥几句话而已。直白,简单,但也感情真挚。

印象中,这位大娘是不善言谈的,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家门口默默地忙着手中的活计,不串门,不与人闲聊,似乎在村子里没有什么聊得来的朋友。

鸿发大爷的性格与她恰恰相反,他爱交际,爱打牌,爱去人堆里说说笑笑,只要一现身,必定是人群的焦点。

一个是“社牛”的话痨子,一个是“社恐”的闷葫芦,谁也想不透两人是怎样凑在一起的。但两人婚后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好,彼此没红过脸,家里有一个女儿,师范院校毕业后留在了城里教书,每逢周末,都会回家来看望他们。

如果非要在这位大娘身上寻出点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她好像是爱种花的。

透过她家红漆大门的门缝,我曾偷偷往里窥探过,虽然院子不大,却在中间用红砖砌了一道围墙,墙中开了一座雕花拱门,拱门两侧摆着一个个彩绘的白瓷盆子,里头种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儿。

在拱门的后面,还种着一株高大的石榴树,秋季,火红的石榴挂满枝头,站在院墙外面都能看得到。熟了之后,会被鸿发大爷摘下来分给街坊,那石榴个大汁多味甜,籽儿也绵软,很是好吃。

记得,每次鸿发大爷给大伙儿分石榴时,他都会笑呵呵地说,这是他媳妇的主意。众人赞鸿发大爷好福气,娶了个心善的媳妇,他总是嘿嘿笑着应承着,微凸的肚子跟着轻轻颤动。

细细想来,我跟鸿发大爷家的这位大娘,还真的有过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那时,我在读初中,周末回家时,在村北的田地里,看到她正奋力往外拉着一辆满载着花生秧子的地排车。

因为车子太重,她的身子几乎已经贴近地面了,但轮子却一动也不动。我急忙跑过去帮了她一把,车子晃晃悠悠地拉到路边后,她转身向我表示感谢。

可她并不知道我是谁,直到我报出我爸的名字,她才笑着说我竟然长这么大了。记得,她当时笑起来很好看,一嘴的白牙(这在当时的农村妇女中很罕见),许是因为她戴着头巾的缘故,如今回想起来,我只记得她那两排白净的牙齿了,其他的一切,都很是模糊。

那天,她说什么都要往我的篮子里塞上一大抱花生秧子(下面带着饱满的花生),我不要,她坚持要给。后来没办法,我只好妥协。

蹬着自行车回家时,无意间回头,看到她一个人拉着地排车走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背后是一整片开始泛黄的玉米地,心头莫名地一阵感动。

那天的花生,当晚被我妈用铁锅煮了,味道如何,早已不记得。但每次回想起来夕阳下的这一幕,心头都是熟悉的感觉,酸酸的,暖暖的。

之后,我便再没见过这位大娘。也许,过年回家时,也曾混在拜年的队伍里和她打过照面,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了。

如今,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没想到竟是她离世的噩耗。我的心中虽不至悲痛欲哭,却也黯然神伤。

听母亲说,前几年,刘家大娘就已经被高血压冲得下不了床了,躺了这么久,现在走了也算解脱了。

最后,母亲又不经意地说了句,她都八十多了,岁数也不小了。我不禁愕然,心中一直以为刘家大娘不过七十岁上下,想不到,在不知不觉间,她竟已至耄耋之年。

看来,离家之后,日子比想象中过得快多了,故乡的老人,无声无息间,正以我无法想象的速度仓促老去。

年轻人外出工作后,村子里剩下的几乎全是老人了。听母亲说,明天刘家大娘出殡,我爸也没闲着,他主动承担起了拉车的活儿(把亡人的女眷拉到坟地)。

村子空了,一家的事就是全村的哀,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吧。电话里,母亲如是感叹道。

恍惚间,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在夕阳下拉着地排车踽踽独行的身影,虽形象模糊,但我知道,她就是刘家大娘。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哀悼了。

索性——刘家大娘啊,晚生手中的这杯酒,就权当为您老人家送行了,归途漫漫,您一路走好!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当代作家||【三大娘】◆庞凡
我,90后东北人,全网70万粉丝,免费给农村老人做饭,一顿花1000
乡村纪事:娘家的二大娘,今天走了……
故事:老汉走夜路,遇见一个老太太,媳妇说:你背着木板干啥
【长篇连载】李晋成:太阳花(45)
母亲的歌 1955年 以前 二十.道 理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