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边孤舟
全文共1956字
族里一堂哥大喜，我应邀回老家参加婚宴。席间，觥筹交错，宾客喜笑颜开，好不热闹！
喝得面红耳热之际，无意间瞥见四叔，他一个人顾自自斟自酌着。
四叔虽不时朝周围人挤出一抹微笑，但微笑过后，脸上立马寒霜遍布，很是冷峻。
我悄声问父亲，四叔这是怎么了（因为工作忙，我已两年没回家了）。
父亲轻叹了一声说：“你四婶最近身体很不好，小茂（四叔的独生子）的家也散了，你四叔愁得慌啊！”
父亲的这席话，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四叔家前几年遭遇的那场祸事。
2019年的腊月，四叔的独生子小茂在一众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尽管婚前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女方临时变卦，将彩礼往上提了三万），这婚事还是顺顺利利地给办下来了。
新婚过后，小茂继续回县里建筑工地干活，媳妇留在了乡下老家。
如今的媳妇，跟早些年不一样了，嫁过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少奶奶——
地里活不干，灶房不进，每天到点回家吃饭，吃完饭撂下碗筷拍屁股走人。
四婶看在眼里，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
她还不止一次告诫四叔说，媳妇如此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千万不要多说话，不然容易引发矛盾，到时候儿子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不说，还会惹得街坊邻居看笑话，不值当！
一家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年多。
后来，媳妇生下了一男孩，自认为劳苦功高，更是拿出了少奶奶的架势，对四婶那叫一个颐指气使。
四婶虽心有不快，可为了一家子的和睦着想，只好忍气吞声，唯唯诺诺。
心里觉得实在委屈了，就背地里抹几滴眼泪，或者暗暗跟要好的姐妹诉两句苦，之后眼泪一擦，继续忍辱负重。
孙子长到一岁多，会跑了，媳妇觉得在家呆着实在无聊，便跟着丈夫去了县里。
因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媳妇就将孩子丢给了四婶。
四婶本不愿带，一是因为她的身体向来不好，照顾自己和四叔都有些吃力，更别提再带一个能哭能闹的孩子了；二是带孩子不比养个猪狗，你得花心思，不能冷着也不能热着，万一孩子出个啥问题，咋跟两口子交代？
可媳妇去县城的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孩子便留在了老家。从此，四婶过起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都说，人越怕什么，什么就越爱找上家门。
四婶生怕孩子出意外，这意外就真的来了，而且是一场灭顶之灾！
那天，四婶带着孩子坐在街口聊天，其实也不是纯聊天，手里还忙着剥蒜皮的活计。
带过去的一麻袋大蒜剥完了，四婶瞧着离做饭的时间还早，便准备推着三轮车回家再拉来一袋子。
四婶喊孙子一道回去，那时孙子正跟几个孩子玩得起劲，怎么都不走。
四婶没办法，托付旁边的老人帮忙照看下，便匆匆蹬着三轮车回了家。
大蒜装上了车子，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有人便高喊着跑进了她的家门——孙子出车祸了！被路过的一辆收玉米的卡车给碾了一下，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四婶吓得当即就软了腿，那时四叔正出外打工，她一时没了主心骨。
邻居提醒她赶紧打电话叫四叔回来，她哆哆嗦嗦地给四叔拨了过去，接通后，激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还是邻居把电话夺了过去，简单说了几句家里发生的事情，并催促四叔赶紧回来。
热心的邻居叫来了救护车。孩子被抬了上去，四婶也跟了过去，那天我父亲在家，也过去了。
听父亲说，孩子被送进抢救室不到一个小时，医院就把孩子给推了出来，说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孩子送过去就没有生命体征了。
四婶本就在崩溃的边缘，一听到这个消息，人顿时双眼一迷瞪，晕了过去。
醒来后，四婶的床边围满了人。她睁开眼便放声大哭，嘴里高呼着：我的娃啊，你这一走，我活着还有个啥意思啊！
四婶开始绝食，水不喝，饭不吃，有次乘人不备，还准备从八楼的病房翻窗跳下去，幸好被同房的病人发现，这才没有干出傻事！
出院后，四婶不再出门，整日以泪洗面，不到半年，整个人变得瘦骨嶙峋，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这期间，儿子小茂也没去看过四婶，他心里是带着恨的——因为四婶的一时疏忽，孩子没了，后来媳妇也走了。
送走孩子后，小茂从工地上辞了工，每天用酒精麻醉自己。媳妇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糟心，一声不吭地走了。
因为无人开解，四婶的心理负担越来越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是抱着孩子留下的衣裳痛哭，就是摩挲着孩子的照片喃喃自语。那样子，真的跟疯了一样。
听说，最近小茂酒后去四婶那边闹了一次，言语间，不仅表现出对四婶的厌恶，还对二老不能帮他凑齐彩礼（他又谈了一个对象）心生不满。
四婶心里本就憋着愧疚，小茂这么一说，她心里更为难受了。于是，又倒下不能下床了。
可怜的四婶，就因为一时的大意，酿成了悔恨终生的祸事，真的令人痛心啊！
宴席后，我去看了一眼四婶，走时悄悄往她的衣兜里塞了一千块钱。
四婶察觉后，没有推辞，只是不住地抹泪。我这才发现，两年不见，她头上的白发竟已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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