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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老家有个阿舅叫金苟

文/春歌

全文共2224字

寿祥

我老家在海龙一个叫周门坞的山湾里,山湾里的民屋沿湾排开,像个几字,我家就位于几字的下面,像凡字中的一点,乡民进出都要路过我家门口,有事没事会打个招呼、停下说几句话,或进屋喝水聊聊天。

这寿祥两个吉庆的字是我一个邻居的名字,大名很传统,小名很草根,叫金苟。

他本是梁家子弟,过继给一个陈姓孤寡老头做儿子,他承继的父亲是外公一辈人,湖北老家一起逃荒来的,于是我叫他金苟阿舅。

金苟阿舅是个讷言的人,不苟言笑,从小跟个孤老男人长大,年纪不大就老气横秋,全无年轻人的样子,有时候还行为怪异,比如晚上走路他不与人同行,或一人先行,或一人在后面跟着。终于有一天看完戏文他先行走到建新到海龙之间的乱坟岗迷了路,灵魂出窍地在里面转不出来了,被后面的人带回,就这样,仍依然故我。

可就这么个怪人,他没上过学却认字,但他不会读。他只是从最早学来少数字根,用秀才认字认半边方式,或者靠上下文的意思来贯通理解陌生字义。字认不全不要紧,大概故事都能搞清楚,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榜,今古奇观能找到的书,他都读过。

等我小学毕业时,发现他对不会读的字字义理解还是很准确的,不输一个完小生的语文水准。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专心和他什么书都敢读的心劲有关。

因为不会正确读音,所以他看过的书,就得重新编辑,用方言讲给我们听,这样讲的故事,通俗易懂又接人气。

冬天的夜晚,在外公平房外屋的火炉边,围着邻居,金苟舅常常给大家说上一两段。夏天,在门口道地的枣树下,燃一个艾草火把驱赶蚊子,他坐下也聊聊家常,说说今古奇观。

我家边上还有个邻居舅舅,祖上也与外公沾亲。大名高大上,叫同德,小名一样草根叫细苟。

他的老丈人来了,晚间定来我外公家。老爷子姓方,是建新大队方家自然村的,地主成分,有文化,读过不少书。白天被批斗过,一点不妨碍晚上给我们聊故事。

包拯,三侠五义,薛仁贵传说,说岳全传,在那时的我们看来,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讲故事我是一次也不落下。他有的细节忘了,金苟舅能补上。有些部分有戏剧版本的,我外公能对上话,高兴时,和外公一起唱两段。

至今我都清晰记得老爷子说书时眉飞色舞、说到紧要关头他还慢条斯理喝两口茶,抽口烟急死人的“缺德”模样。薛仁贵被潘仁美陷害,听者气得要发抖,岳家军锤砸金人,拍手称快,包拯手下飞檐走壁,高深莫测又真假难辨。

89年去开封,带着这个疑问游龙亭和宋城,虽古街是复建的,想那时候的街屋楼层没那么高,钩心斗角的斗拱建筑,柱子栏杆,门窗楼梯都是木头制作,加上外墙有挑梁飞檐,用鹰爪或弹跳力好借助于奔跑的惯力,上楼不成问题(扯远了)。

我本性与技能不适应做公安的,后来选这行,定是听多了这一老一少那些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故事影响才上的大当。

少年老头金苟舅与女性一起很是循规蹈矩,不与年轻女性嬉笑打闹。农村封闭,男性封建,那些年轻小嫂小婶、大姑大妈们,在生产队集体劳作时凑一起,压抑着的东西就一下放肆出来,宣泄般说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金苟舅不搭腔,女人们也视而不见当他不存在。他看上去不解风情,其实只是不巧言令色罢了,因为后来令人咋舌的婚恋经历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当冬天人们说天冷就冷在风里,那风又先从人的哪个地先冷呢?金苟舅用湖北话文绉绉地说:“从胯里冷起。”

小孩子时,甲男孩老调侃乙男孩喜欢那个漂亮女生,乙男孩一个劲辩白,其实是甲男孩也喜欢而妒忌。成人世界也出现一样的事情,金苟舅便一针见血戳破甲男,为乙男辩白。

故事情节中听到朋友兄弟赌咒发誓时,他会嘿嘿嘿冷笑,听到后来才知道他冷笑的就是最终出卖兄弟朋友的那个信誓旦旦的人。

古代故事中某妇女漂亮端庄,可惜有狐臭,他会冷不丁蹦出一句:那是和尚说漏了,问为什么呢?那和尚睡了。还真把结果说对了。

他社会阅历不广,都是从看过的书籍中学会辨别世间冷暖和人性善恶,他也就能从前面铺垫的故事中,预判到最后结局。他古板不迂腐,老态不失本真,性情怪异大家不讨厌他。

那时像我这么半大小子,嘴甜勤快会干农活,湾里人就喜欢,我干活笨拙,又不主动叫人,不招人待见。我爱看书,与金苟舅有话聊。

我的象棋就是他教出来的。他先教我走法,让我炮打象,车吃马,马能将死帅先高兴高兴,有了下棋乐趣。慢慢学会了,教我布阵,偶尔故意让我赢一下。

有另外会下棋的跟我来,一坐下来就咋咋呼呼让我两个车,或让我一副车马炮。他不说让棋,下棋时,只用少数棋子跟我下,随着我的提高再增加用棋,我懂得他鼓励我学棋有自信的用意。

当他同龄人的小孩都能打酱油了,他还是孑然一身,白天一人锁门出工,晚间串门聊斋水浒,深夜一人回家关门睡觉。

大概说聊斋里的狐仙也看不过去了吧,或许是狐仙唆使的。邻居大队竺村有个比金苟舅小十来岁的大姑娘,在海龙煤矿做工,进进出出听说了他这个人,不托媒,也不用人介绍,自己大大方方跑到金苟舅家帮着洗衣做饭,做起童话里的“田螺姑娘”来了。

金苟舅也是聊斋故事看多了,不以为奇,正儿八经理所当然地谈起了恋爱,后明媒正娶,过上了粗茶淡饭,生儿育女,男耕女织的生活。想不到其貌不扬、古板又怪脾气的金苟舅竟老牛吃了嫩草,成方圆十里一时奇谈。

眨眼四十年过去,前年在老家看见过他,大概年轻时穿着老旧,看上去就是个老头相,如今成真老头了却不觉得有变化。听说他现在远嫁女儿那里做看门房之类的帮工,妻子在兄弟的家庭农场做管家。愿他人如其名,长寿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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