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露
全文共2318字
我小的时候，黑白电视机还没有普及，就连电也是刚刚拉上不久。
天黑后，街坊们不舍得空耗电，晚饭后，便不约而同地聚在街口闲聊。大伙儿谈天论地，插科打诨，家长里短，鬼怪狐仙，啥话题都聊。
我们这群孩子，经常在一旁嬉笑打闹，玩累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听几耳朵大人们的聊天。
有时候，感觉大人们讲的话很没意思，庄稼收成啊，婆媳矛盾啊，听着就无趣；有时候，又感觉大人们讲的话很是挠人心，尤其是顾二爷讲的那些诡异故事。
顾二爷是村里少见的文化人，那时他已过花甲之年，每天晚饭后，都会噙着他的那杆烟枪来人堆儿里待一会。
只要他一开口讲话，他的身边立马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个个屏息凝神，连咳嗽一声都会引起周围同伴的不满，那样子不知道比在学堂里听老师讲课要认真多少倍！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至今都忘不了顾二爷讲的这三则诡异故事。现草草记述下来，与诸君分享。
故事一：古庙里的神树
顾二爷说，村北十几里地处，有个古庙村，村子以村中的一座古庙得名。
庙中有一棵参天大树，生得蹊跷。树龄已过百年，树高十几丈，上有两个磨盘大的鸟窝。
下面的那个是老鸹窝，每天黄昏，常有点点老鸹在附近盘桓，叫声凄厉，令人闻之生畏。
上面的那个，却是个喜鹊窝，住着一对花喜鹊，常结伴在村子里飞来绕去，村人看了，皆是喜不自胜。
这棵树跟庙里的佛像一样，百年来，一直受着周围百姓的香火。
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怎么疯狂的，顾二爷没细讲），古庙村来了一群年轻人，冲进古庙，将庙里的老和尚赶走，将高大的神像推倒，还挥舞着铁锤敲碎了大殿。
几日下来，原本威严清静的古庙，一片狼藉。
望着瓦砾中的那棵大树，年轻人们犯了难，他们哪有伐树的经验啊，于是便去村里找会伐树的人帮忙。可村里人听了，避之不及，皆言这树动不得，不然天降责罚。
领头的年轻人不信，摩拳擦掌，非要将那树撂倒。一群人咋咋呼呼地又锯又砍，整整忙活了三天，那棵大树才轰然倒地。
当夜，原本晴朗的天气，突降暴雨，那群年轻人急忙跑去大队部里避雨，路过一片树林时，空中猛现一道闪电，正中一棵杨树。
一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见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捏着斧头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众人又惊又慌，嚎叫着冒雨连夜跑离了村子。
那么多人，为啥天上的闪电只劈中领头的那个年轻人？村里老人说，这绝不是巧合。
后来，那棵树从树桩上又冒出了许多芽头，待长成后，村人一数整整十八个。于是，给它取名为“十八罗汉树”。
故事二：哭声阵阵的老井
顾二爷说，老井的故事，发生在我们村。
这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村东打麦场再往东一点，原先有个老井，这井白天没有什么异常，到了晚上，住在周边的人家说，总能听见里面隐隐有妇女哭泣的声音。
为啥有妇女在里面哭？
传说，清末村里有个年轻媳妇，因为受不住婆婆的殴打，一赌气投了井，因为是横死的，阎王爷没收她，她的魂魄便藏身老井之中。
每到夜晚，她想起生前遭受的苦难，以及无法转世投胎的委屈，便呜呜抽泣。
老人说，自从妇人投井之后，村里人觉得这井里的水不干净，便用青石板将它封了，不再从里面打水。无论白天黑夜，村人都敬而远之，生怕沾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有天，一群调皮的孩子在井边玩耍，有个叫铁柱的孩子性子顽劣，当着众人的面，褪下裤子，往井里撒了一泡尿。
尿着尿着，井底突然传来一声怪笑，孩子们听得分明，哇地一声四散奔逃。铁柱吓得也急忙提上裤子，余尿将裤子打了个半湿。
回到家后，铁柱就发起了高烧，又哭又笑，嘴里还胡言乱语，说话的语气不像个孩童，尖声尖气的跟个有怨气的妇女一样。
家里人见不对劲，赶紧请来了村里会看事的四婆，四婆看了，问明孩子去过村东的那口老井，断言是被摸着了。
于是赶忙差家里大人拿着香烛纸钱去老井旁边祭拜，还从孩子额头剪下一绺头发，吩咐说，一定要将头发同纸钱一齐烧尽。
大人匆匆照办。那里纸钱和头发刚燃尽，这边铁柱就不再胡言乱语，安静了下来。
此事，村里不少老人都知晓，不可谓不怪！
后来，村人怕那老井再闹出事来，便从外面请来了高人，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待里面不再有哭声了，便将老井用砖瓦给填平了。上面，还盖了一座石碑，至今，石碑仍在。
故事三：不好惹的孤坟
顾二爷说，这件怪事是他自己亲历的。
当时，土地刚刚包产到户，他家分到了村南河堤下的一片土地。
土地平整，肥力强劲，一家人心里都满意，唯独地头那座孤坟，看着令人闹心。
坟子的主人，顾二爷并不陌生，是老柴头的。
老柴头一辈子没生出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嫁出去后，清明、七月半、十月一时常过来烧纸，后来女儿病故，坟子便不再有香火，成了被人遗忘的孤坟。
坟子占地面积不大，但任由它矗立在地头，终究不是个事。顾二爷不顾家里的反对，一意孤行，将那孤坟铲平，还在当季耩上了麦子。
顾二爷说，铲那坟子时，他一度觉得气虚胸闷，脚步软绵绵的，感觉跟踩在棉花垛上一般。
说来也是奇怪，麦子种下去后，其他地界绿油油一片，唯独孤坟所在的位置，一根苗都没长出来。光秃秃的一个圆圈，看着挺怪异的。
那时，再补种麦子已经不是节气，顾二爷便任由那里空着。
来年，收割麦子时，顾二爷闷头割麦，割到地头处，脚下一个不稳，身子跪倒在地，再看头的朝向，正好是孤坟所在的位置。大热的天气，活活把顾二爷惊出一身冷汗！
麦子收好后，顾二爷又在上面种了玉米。跟麦子一样，孤坟所在的位置，依旧是颗粒无收。
不光如此，家里的牲畜还接连病死，连他的老婆，也整日病恹恹的，老是做噩梦。
顾二爷觉得这是冲撞了老柴头。找人择了个好日子，又重新将那坟子立了起来，从此，老婆的身子好了，家畜也没害过什么灾病。
真是怪事！每每提及此事，顾二爷总不忘吐出一口长长的烟，然后长叹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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