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植物记,从家中野草开始。
是一株高大的苦苣菜(Sonchus oleraceus),小黄花从12月开到了新年,结的瘦果比蒲公英少了点刺瘤,白色冠毛还少了总柄。也能吹上一吹,算低配版的“蒲公英”。
但我不太喜欢它,因为它全身都有白粉,随便一碰还会流处白色汁液。
可是诗经名物图解中说苦苣菜是古诗中的“荼”:
《诗经·邶风·谷风》中“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经·大雅·绵》中“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后世典籍释义:荼:苦菜,味苦而气辛,能杀物,荼毒一词也因此而来。至《本草纲目》,也直指荼为苦苣菜。
家中还有一本旧书《中国野菜开发与利用》上书:苦菜通常指菊科苦苣属(Sonchus)的一些野生种及其栽培类型,也泛指苦荬菜属(Ixeris)的一些野生种。它亦引了诗经为例。
通常野菜都是食用其嫩苗。而许多植物的幼年期和成年期长得不一样。如之前讲的荠菜一般,幼嫩时期只有基生叶,长大后有了主茎,再长出茎生叶,形态与幼时完全不同。
于是我又去看旁边一株苦苣菜幼苗。它的基生叶紧贴在地面,每片叶都很长,张开如一个对称发散的圆。叶片都羽状分裂,刺毛也挺多,不太服帖的模样。
我有些疑惑,这动不动流白汁,也颇显刺头的苦苣菜,是令古人和今人甘之如饴的苦菜——荼吗?
在我生长的楚东南,民众也爱在初春采集苦菜。我年幼时也参加过,印象中苦菜不长这样。
采回的苦菜,焯水去苦去涩,吃法很多,比如剁碎酿成苦菜肉圆,就十分美味。而且大家都说降三高很有效。
我一直不知道那采来的嫩生苦菜长大后是什么样子,也以为是某种菊科野草的幼苗,直到胖姨妈给我唱这首歌谣:
苦菜莫开白花
有女莫嫁谢家
谢家公婆难伺候
帝头种米、帝头量
赖我偷米顾爹娘
我爹娘
也不穷来也不富
金屋柱银屋梁
金水桶银水缸
金盆打水银盆装
………
(PS帝头是楚东南旧时舂米的工具,由石器和木器两部分组成)
胖姨妈还去找了成年的苦菜拍照片,原来家乡的苦菜是开白花的攀倒甑(Patrinia villosa),又名白花败酱,叶对生,聚伞花序,结的小瘦果带有圆翅膀,与菊科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以,楚东南爱吃的苦菜就不是苦苣菜,我们对遍野的菊科蒲公英什么的都不感冒,更遑论比蒲公英还不服帖,还丑的苦苣菜。
《中国野菜开发与利用》倒也记载了败酱,不止开白花的攀倒甑,黄花的败酱也能食用。败酱科植物,是有强烈气味的草本,大概腐败了的酱这种意思?
我早已不记得苦菜的气味,胖姨妈先肯定说没有,但后来也同意还是有些许气味,但既是每年只有短暂采摘机会,做出的菜肴又分外鲜美的野菜,即便有什么气味,又有什么打紧呢?
就像爱吃苦苣菜作为苦菜的人们,肯定也不会以我的差评视角来看苦苣菜。
我们会美化、钟情于与自己有了亲密联系的对象,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就是如此吧。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