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那年明月(九)

葛轻尘回京后的第二天,上朝述职。

十岁的小皇帝根本听不懂,他其实是述给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听。

很少会在人前表露情感的沈慕之在听完他的述职后,非常难得地当众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葛将军三年驻守北疆,为国尽忠本是将士本职,辛苦艰难均可不论,但他率领葛家军屡次有力回击匈奴入侵,维护了北疆百姓的安全和大齐的尊严,狼居胥山一役,葛将军危急之下果断出兵,以少胜多,险中取胜,足以作为军事范例,供大齐子弟研学。臣以为,葛将军指挥有方,御敌有功,理应重赏。”

葛轻尘的述职文官可能听不懂,他的一番点评足以燃烧他们的激情,但武将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有人忍不住腹诽,好像这次大齐伤亡的惨重程度也是前所未有吧?而且,好像刚才葛将军述职的时候自己也有提到过狼居胥山一役,明明他自己都说是三年驻边唯一的一次错误决定,虽然大家并不清楚当时他为什么会突然点兵出战,直接导致在狼居胥山峡谷遭遇伏击,三千人马仅不到八百突围,重创呼延淳维的狼部落是事实,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是事实,这种自杀式的打法真的能作为军事典范?

葛轻尘并没有接受他的点评,而是撩起衣摆跪下,对小皇帝道:“北疆条件艰苦,拟请朝庭追加经费购买棉服御寒。这次伤亡惨重,还请朝庭对亡者家属及时抚恤以慰民心、定军心。至于狼居胥山一役,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出兵,是末将失职,臣自请连降三级,自罚三年俸禄,即日起回北疆驻守,三年不得回京。”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就连镇国公都变了脸色。战场之上,情况本就瞬息万变,任是怎么出色的将军也保证不了次次无误,所以战争往往不看过程,只论结果。何况三年驻守,刚回京两天便自请这么重的处罚,若是当今圣上准了,怕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沈慕之拢在袖中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骨节发白,连降三级,自罚俸禄,甚至还要即日回边疆,三年不回京,就算是赌气也不带这么狠的吧?他掀起低垂的眼帘,“葛将军言重了,战场之上,本就只看结果,既然匈奴已经退兵,战争就是胜利的。战争本就有伤亡,既是我大齐勇士就该有马革裹尸的豪情,再说,就算将军对牺牲的将士心有愧疚,功过相抵也就是了。将军虽心怀天下,精忠报国,也该顾念父母年事已高,哪有三年不回的道理?”

众人有些不解,摄政王向来凉薄,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事情可没少干过,他什么时候会这样耐心地劝说一个人?以他的作风,不严罚你以敬效尤就已经算是够给面子的了。偏是葛轻尘不领情,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坚持跪在地上。沈慕之看得火大,差点脱口而出:随便你好了,最好现在就走,别让我看到你!

他一生气,干脆不理他,任由他跪着,自己看也不看他,直接对小皇帝道:“前日高丽派使者送来书信,欲与我国交好,我想着,过年时间,政务不忙,准备出使高丽,建立友好邦交。”

小皇帝愣了一下,“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我朝许可,他们派使臣前来吗?为什么反倒是皇叔出使?这次又是一个人?”

“于理是没错,但于情谊上,我们先出使正好可表达我朝的诚恳。”他不露山不显水地微微一笑,“建立友好邦交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并无任何危险,除了侍卫,还请皇上在军中指派一人与我同行即可。”

太后在帘后问:“王爷想带哪位将军?”

他的声音不大,偏偏殿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他只说了一个名字:“葛轻尘。”

大殿之上那叫一个安静!

你要走,我偏不如你的意,我就是要把你带在身边。

摄政王这突如其来的偏爱来得明目张胆啊!

葛轻尘猛地抬起脸来,受了惊吓似的看向他,他想干什么?他却从台阶之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走到葛轻尘身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葛将军,你不是急着要报国吗?我成全你!皇上的圣旨稍后会到镇国公府去,请葛将军护送本朝使者入高丽。”

他难得地把手从袖子里面拿出来,纤长的手指眼看着就要戳到人家葛将军秀气的脸蛋上去了,边上的镇国公刚经历过儿子自请重罚的打击,又收到摄政王要自家儿子跟他一起入高丽的噩耗,再看到他那只不安分的手,镇国公葛景源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他根本无视朝堂之上的任何人,“三日后就是正月初一,八天之后,正月初六早晨就出发,葛将军不妨早点回去准备一下,也和家人好好团聚几日,八天后的早上,本王去镇国公府接人。”

他向来骄傲,但是做事却极有分寸。身居要位的人,知道如何明哲保身,他作任何决定前都会先告知太后、小皇帝和镇国公,只有这一次,那三个人一脸懵地看着他。他递了个眼色给小皇帝,小皇帝心领神会,立马宣布:“各位爱卿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吧。”

散了吧,一个早朝这么精彩也差不多了,大家心满意足地散了,连葛景源都走了,却没想到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大殿之上,沈慕之轻轻地托起葛轻尘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好了,不要赌气了,带你去高丽玩几天。”

“不去。”葛轻尘没好气地说。

“跟我再怎么任性都行,抗旨就不好了,是大罪,要诛九族的。”沈慕之还在笑着,一副谅你也不敢的样子,“你自请重罚,我可以帮你开脱,你若要抗旨,任谁也救不了你。”

葛轻尘刚抬起手来,沈慕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葛轻尘,能抬手打我的人,这世上暂时还没有。”

“你带谢长吟去,不是更好?”葛轻尘挣了几下,挣不开来,心中更气了。

沈慕之轻笑了出来,“我就当你是在撒娇吧,我不带她,只带你。”

葛轻尘脸气得通红,“撒你个鬼,放手!为什么非要带我?”

沈慕之半真半假地笑着,“因为这世上,只有你为我拼过命,带你,我放心。”

葛轻尘冷笑道:“王爷真是自恋,我何曾为你拼过命?”

沈慕之手上稍用了些力,将他一把带到跟前来,“刚才朝堂之上,你是不是想逼我说出狼居胥山一役,你究竟为什么会贸然出兵?难道那日你不是为了救我才陷入重围的?”

“你?!”葛轻尘一把挣脱了他的掌握,退了好几步,才喘息着道:“你真够无耻的。”

“过奖。”沈慕之将手背在后面,开始慢慢地往外走,“回去准备准备吧,初六清晨我去接你,如果不想葛家连累九族,最好自己到门口来等我。”他突然又回头,对着还在大殿上发愣的葛轻尘说了一句关怀备至的话,“高丽天寒,记得多带些御寒的衣物。”

葛轻尘很感激沈慕之定下的规矩:武将入朝不得佩带兵刃。否则,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落下个杀害摄政王的罪名。

沈慕之可能是真心地想气死葛轻尘,他仿佛算好了时间,葛轻尘在镇国公府门前下马的那一刻圣旨刚好赶到,他体贴地省掉了他回了府又要走出来接旨的时间。

葛轻尘铁青着脸在大门口接了圣旨,他想到的是沈慕之那傲视天下的狂妄——这大齐,谁说了算,要不要本王告诉你?他明知这道圣旨真正表达的是谁的意思,却不敢不接,那人说得没错,抗旨是要株连九族的。他用他摄政王的身份来压他,他可以不怕,但是,他竟卑鄙地下了道圣旨……他咬牙,不就是去一趟高丽吗,谁怕谁啊? 

正月初六,沈慕之果然一大早就出现在了镇国公府前,他只带了百来人的侍卫,葛轻尘更狠,只带了悯枝。

沈慕之看了一眼悯枝,“我都不带谢长吟,你却随身带着悯枝?”

“那不一样。”葛轻尘回他一句,“谢长吟是你的红颜知己,悯枝却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

沈慕之轻笑了一声,懒得理他,自顾自上了马车,此去路途遥远,他才不要自己骑马受累,他坐下了,又掀开帘子,在清晨的薄雾里,很真诚地看着葛轻尘,“你要不要一起?”

葛轻尘已经准备打马去队伍前面了,闻言愣了一下,没理他。他继续道:“你自己不坐车也就罢了,悯枝姑娘到底是个女孩子。”

“你……”这个人不会是又打上悯枝的主意了吧?难怪不带谢长吟。葛轻尘想了想,“那就劳烦王爷照看悯枝了。”骑马确实有些累,而且天气寒冷,既然他不介意,让悯枝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他转过脸对悯枝说了些什么,悯枝便极不情愿地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沈慕之冷着脸看着,原来这人还可以这么体贴,如果不说,大家恐怕都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侍女呢。悯枝一看就是没习过武的人,军中劳苦,每次都要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干什么?你说他养尊处优吧,他自己又总是冲锋在前,从来没见他贪图享乐过。

悯枝上了马车,很守规矩地坐在一个角上,努力降低存在感,沈慕之在的地方,气压都会有点低,让她自在地坐着,恐怕也难。沈慕之干脆闭上眼睛补个觉,省得一路尴尬。至于葛轻尘,既然他愿意自己找罪受,那就随他去吧。

有葛轻尘随行,沈慕之难得安心,竟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正午,直到马车停下才醒来。中午吃饭时,葛轻尘愿意和大队人马一起,沈慕之知道他是有意躲着自己,倒也懒得理他。

一路向北,天气越来越冷。

那日,悯枝在车上小声道:“我们少将军昨日受了风寒,今天早晨起来就有些发烧,待会儿停下休息的时候,我得去看看他,就不回来车上了,一路上随侍左右也好放心些。”

沈慕之看了看她,“你哥哥的死,你竟不怪他?”

“少将军何错之有?要怪也该怪那个设计杀他的人,不是吗?”悯枝看了他一眼,这个人记性是不是不太好,当日揪出奸细的人,好像是他本人吧?她叹息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王爷,悯枝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当奸细,本来就是两边不讨好的事情,匈奴若是还认为我哥哥有利用价值,早就接他回去了,怎么可能还将他置于危险之地?只是哥哥糊涂而已,他对不起少将军,又没有办法背叛呼延淳维,所以,死路是唯一可走的路。倒是少将军依然信任我,时时将我带在身边,我跟了他这么久,未来当然只能是继续跟着他。”她从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来,“王爷现在就命人停车吧,他早晨连衣服都不肯加一件。好像天阴下来了,我还是给他送件衣服去。”

“你一个姑娘家的,安心在车上坐着吧,我去。”沈慕之从她手上取了披风,没等她反应过来,已掠出马车,跃上队伍后面的备用马匹,打马追上前面的葛轻尘。

马行并不快,沈慕之很快与葛轻尘并行,在韩逸的示意下,随行的人都很识相地加快速度,赶到前面去了。

葛轻尘看了看身边丰姿俊朗的沈慕之,这人又想干什么了?直觉告诉他,这人不好好地在马车里待着享福,突然来这一出,肯定没好事。但是,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不舒服,导致脑袋都有些凝滞了似的,所以,他只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搭理。

沈慕之展开手中的狐毛披风,披到葛轻尘身上,突如其来的暖意瞬间包围住他,他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沈慕之顺势拉过他,将手中的水葫芦递到他嘴边上,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立刻就呛了出来,“是酒?”葛轻尘呛得脸通红,咳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沈慕之!”

沈慕之早已放开他,在边上大笑道:“男人行军打仗,哪有不喝酒的?”

葛轻尘的脸胀得更红,沈慕之突然想起悯枝的话,伸手便抚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你发烧了,为什么不早说?”

葛轻尘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王爷自重。”

下一刻,沈慕之已经朝着前面喊:“韩逸,叫所有人停下来,让随行太医过来一下。”

“你要干嘛?”许是病了,葛轻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沙哑,“你想吵得全天下都知道吧?”

沈慕之很认真地看着他,“有病就要看,有话就要说,生病了叫个医生来看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葛轻尘身子晃了晃,没理他,却忽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沈慕之急了,飞身下马,在他还没有落地之前接住,伸手探了探鼻息,好像还算平稳,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将他抱起来就冲向马车,后面韩逸跟了上来,他吩咐道:“让太医直接去马车上。”

悯枝已经听到声音,手脚麻利地撩开车帘,让他把葛轻尘放下,“王爷不用担心,我们少将军只是感染了风寒,等烧退了就没事了。”

“都这样了还没事?”沈慕之不置信地看向她,“果然最狠的是女人。”

太医跟在后面把了脉,“王爷放心,只是高烧造成的昏厥,让葛将军先休息会,等醒来后喝些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沈慕之心虚地想着,一个长年征战的将军,应该不至于虚弱到高烧就昏厥,多半是被自己气的。他对韩逸道:“先退下吧,让大家原地休息,你跟太医去把药先煎上,等他醒了,我让悯枝去拿来。”

随从都是沈慕之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人,知道他不喜欢人多打扰,见没什么事情也就都散开了,只留下悯枝和他一起守着葛轻尘。

悯枝拉过被子给葛轻尘盖上,沈慕之沉默地看着他的睡颜,不过是回来半月不到,他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塞外的风尘,看起来白晳无瑕,因为高烧未退,透出些淡淡的红粉,长长的睫毛覆着,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剪影,挡住了满眼的日月星辰,薄薄的唇紧抿着,只是没有了醒着时的坚韧刚毅。换下了铠甲的少年将军,安静地躺在那里,眉眼间少了战场上杀伐的凌厉,却平白地多了些温柔。沈慕之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拿起来,轻轻地放进被中,那只手白净柔软,触手冰凉,每一个指甲都修得很精致,只是长年握枪拿剑,手掌里全是硬硬的茧子。他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肩膀,经了沙场厮杀的少年,肩膀并没有变得宽厚起来,依然是窄窄的,莫名地透着股柔弱来,少年郎的肩头,本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做什么要去担家国情怀、浩然正气,先挑起清风明月、草长莺飞不好么?

他轻叹了一声,“怎么一场风寒就这么严重了呢?”

“他也不过是……”悯枝低叹了一声,却又收住了口。

沈慕之抬眼看了看她,“不过什么?”

悯枝垂下眼眸,“少将军十六岁第一次出征,你可知道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回来几天几夜的睡不着吗?驻守北疆的时候,他还没到二十,顶着个少帅的名,为了在军中立威,每次都要身先士卒,每日里都是沙场征战,每天都要崩紧了一根弦,有时候,敌军甚至晚上都要突袭,他是从黑暗中走过来,从尸山血海中踏过来的,人们看到的是战无不胜的将军,谁知道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人?”

沈慕之出神地看着那张脸,北疆增援,他又何尝不是只看到一个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呢?他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在千军万马之中厮杀,他会担心,却总是相信他会安然无恙地归来;为了诱出军中奸细,他陷他于危险之中,狼居胥山一役,他在两千多葛家军将士的尸骨中一骑绝尘,带着重伤的他杀出重围;他不惜设计,让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右副将死在他自己的剑下,他只想着为清除他身边的危险,却丝毫没有顾及他当时的感受;因为他重伤未愈坚持离开北疆,他心里放心不下,匆忙回京,千里奔波一路风尘,可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竟是在“夜未央”谢长吟的闺房里面;他自请重罚,甘愿即日回北疆,他知道他只是想逃避,却偏不肯遂他的愿,就算是用一道圣旨压他,也要带他一起去高丽……细数过往种种,从来都是他逼他的啊,他逼他看着两千多的兄弟在他面前失去生的希望,他逼他面对属下的背叛,他逼他喝酒,他用王爷的身份逼他,他用圣旨逼他,却忘了他本该是笑看风华不知愁的少年郎啊!

过了不知多久,葛轻尘的咳声惊动了沈慕之,“好点了没?”他伸手要扶他,他却避开来,自己挣扎着坐起来,沈慕之只好转脸对悯枝说:“悯枝,去把药端来。”

悯枝去端了汤药,却没再上车,只是挑起车帘递了进来就退下去了。

难怪葛轻尘偏爱,这丫头确实有点眼色。沈慕之满意地接过药来,放下车帘,“来吧,把药喝了。”

药气熏得葛轻尘迅速地别过脸去,沈慕之有些好笑地发现,这个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竟会怕喝药。他耐着性子,将药递到他的嘴边去,“此去高丽山高水远,若是不肯好好吃药,我们还不知道走到哪一天才能到呢,你既厌烦我,何不早些完成这次任务滚回你的北疆去?”

这话管用!葛轻尘一把夺了药碗,一口气就灌了下去,然后看了他一眼,“王爷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沈慕之按住他的肩,“你坐车,我让悯枝过来侍候,今天我骑马。”

葛轻尘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已经跳下马车,没过多久,悯枝回来了,接着队伍就继续前行。葛轻尘掀开车帘,看着前面那个欣长的背影,明明又高又瘦的一个人,偏透着股让人安心的伟岸来,他的手轻轻地握住车帘,悯枝在他边上轻声说:“既然并不讨厌他,又何必躲着他?凡事总有他给你顶着,堂堂一个摄政王,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悯枝,注意分寸,别让有心人听了去。”葛轻尘淡淡地说,“我和他就算是殊途同归,也终将是形同陌路,何况……”何况,连殊途同归都做不到呢。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淡,却有种让人心疼的绝望。悯枝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都别想了,先睡一会儿吧,这些年都没有睡过几个踏实觉。”她扶他躺下,“吃了药,一会儿发了汗就没事了。”

沈慕之仿佛真的是想放过他了,一路上都没有再打扰他。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古言文她穿越成一条倒霉蛇,被王爷救下,从此无论生死是他的!
【槐树街183号】官楚涵 | 天机连载(二)
【可标原创】云渡千野
短文|将军心里苦 文/六笔小生
王爷钟情草原的女儿,她却另有所属,三角恋无果她郁郁而终
《雍正王朝》之出手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