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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明月(十五)

校场点兵,大齐六十万精兵出征。

到底是王爷带兵,大齐以前所未有的阵容直压匈奴边境。

大军一路无阻直达荣城。

沈慕之依然住在那个有温泉的小院里,悯枝怕他睹物思人,但谢长吟四处看了看,还是这里比较好,可以随时沐浴,这点很重要。他住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多说,仿佛葛轻尘不过是一场旧梦,只是那天夜里,谢长吟听着他睡下去就开始咳,一直咳到了天亮。

沈慕之第二天下令,大军先驻扎荣城,休整三日后,便可开战。

大战前夜,他召来贺风雷密谈,“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明日出战,将军可在后面压阵,虎符我会留给谢长吟,若是有什么不测,还请将军主持大局。”

贺风雷当场就变了脸色,“贺某从军二十年,从来都是先锋,没有断后过。”

沈慕之耐心地跟他解释,“你们葛家军不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两个主帅不能同时出战?我不知道葛将军怎么想的,一年了,居然没有再定一个右将军,这不就只能留下贺将军了。”

贺风雷的脾气果然也是很风雷,“不管是哪支部队,向来是主帅坐镇,好像应该留下来的是王爷,至少也是韩统领留下来。”

“韩逸不懂带兵,如果出了事情,他根本没办法调兵遣将。贺将军不会是想拿这六十万大军给韩逸玩吧?”沈慕之觉得脑壳有点痛,怎么她的人都是这个脾气?江清瑞那时已经证据确凿还不肯认罪,不见棺材不掉泪,江悯枝非要跟到北疆来,不见黄河不死心,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贺风雷,不撞南墙不回头。他高声对外面吩咐,“请谢姑娘过来。”

提到谢长吟,贺风雷又是极度不满,以前葛轻尘每次出征都带上悯枝,那是老将军的意思,悯枝性格乖巧,跟在军中也只是照顾葛轻尘的生活起居,从来不会过问军中之事,日子久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可是,换了个沈慕之吧, 居然也有这个上战场带女人的恶习,贺风雷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无法理解。只是,那是人家摄政王的家事,别人也不好多嘴。可是,现在谈正事呢,他突然叫谢长吟过来干什么?

谢长吟很快就到了。贺风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好像随时候着,只要沈慕之叫一声,立马就出现。谢长吟进来的时候也没看他,好像帐中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王爷有何吩咐?”

沈慕之边说边往外走,“你和他谈,说服他留在荣城。明天出战,天亮之前,你必须让贺将军和我意见统一。”

“什么意见?”谢长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带兵,他留守。”沈慕之人已经出了大帐,声音才远远地传进来,这人是有多么想跑了啊!谢长吟拼命忍住笑,拉了贺风雷坐下来,准备慢慢谈。

北疆实在太冷了!京城现在还在初冬,北疆早已是冰天雪地。沈慕之出了大帐,就直往那个小院子跑,悯枝烧的火炕可太有吸引力了。

上次回京之后,葛轻尘战死的消息才在军中传开,官兵早就憋着一股劲,刚好这个时候,沈慕之领兵讨伐匈奴,大家可算是找到发泄的地方了,葛家军不过用时两天,便攻过狼居胥山,前面就是图勒河河谷,现在正是冬季,河谷干涸,刚好方便进攻,过了图勒河河谷就是匈奴都城龙城,大齐军队已经两次打到龙城,均因为不想连累无辜百姓又接受谈和,结果最后一次撤军,连累的是大齐的将军葛轻尘。

夜幕渐沉,沈慕之出了帐篷,正好看到对面不远处的狼居胥山。以为不会痛了,所有的防线却还是在狼居胥山面前全线崩溃,那是收了她一缕魂魄的地方啊!

这次,决不撤兵,也决不谈和。他在风中咳着,轻尘,你在天有灵,保佑我此战告捷,哪怕只是一缕残魂,我也要带你回去,决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北疆。

谢长吟在他身后给他披上件狐毛披风,“明天要不要休战一天?”

“不必,趁士气正旺,一鼓作气。”他看着天边的那弯新月,北疆太冷,连月亮都像是弯刀,冰凉凉的直插到人的心里似的。

“天冷,早些歇了吧。”谢长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悯枝听说已经打到狼居胥山了,说是要过来。”

“让她再晚两天,这里现在还不安全。”他转身往帐篷里走,“对了,贺风雷怎么样了?”

“王爷不是让他镇守荣城?”谢长吟跟在他后面随口应着。

“这么听话?”他笑了笑,“那么执拗的一个人,你怎么跟他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反正他听话了便好,王爷管我怎么谈的呢。”她白了他一眼,“这样操劳的性子总也改不了,难怪身子一直好不起来。”

“明天打到龙城后召贺风雷过来接手,你陪我去一趟狼居胥山。”他回头看一眼夜色中沉寂的山脉,“我一直没看到'雪鸾’。”

狼居胥山北面有悬崖,刀劈过一般陡峭。

沈慕之站在谷底向上看,“从这里摔下来的话,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谢长吟没有接话,只是提了根干树枝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中翻找。

沈慕之看了她一眼,“你在找什么?”

“'雪鸾’。”她说,“见不到,你不死心。”

沈慕之有些好笑,“这么大的地方,你怎么找?一寸一寸地翻过去吗?”

“见不到,你心不死。”她说着,捡了根棍子扔过来,“别闲着,一边说话一边找。”

见了,心更死!

沈慕之抬起脸看向四周,“吟儿,那山沟里有炊烟。”

“已近晌午了,有炊烟不是很正常?”谢长吟掏出个馒头扔给他,“你先将就吃点……”她突然扔了树枝,拉了沈慕之就跑,“这山里只有一户人家,必有蹊跷。”

“那倒也未必,这里人烟稀少,百里不见人也是正常。”沈慕之万般无奈地看着他的爱将,好像到了北疆,连脑子都冻得不太好使了。

“这才不正常啊。”谢长吟一抬眼就看到他眼中的嫌弃,“越是人少不是越应该群居吗?”

他问她:“如果是你呢?”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喜欢群居,热闹点。”

他扫了她一眼,“我不喜欢。”

“也是,你是最好孤独终老。”谢长吟没好气地说,“我过去看看。”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那个小院子了,他一把拉住她,“我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出头了?”

谢长吟还没有从感动中清醒过来,他已经走到院子前面,开始轻轻地扣门。过了很久,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匈奴打扮的女子轻纱覆面,出现在门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

“姑娘可听得懂中原话?”沈慕之用匈奴话问她。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那双眼睛里有着让他心悸的似曾相识的清冷。他有些慌乱,“姑娘,我们是否见过?”

那女子缓缓地摇头,原来,她听不懂匈奴话,却听得懂中原话。

“姑娘,我与妹妹在这里迷了路,可否进去讨杯水喝?”他温声道。

那女子愣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往边上让出路来。沈慕之正准备进去,一阵风来,那女子脸上的轻纱被风吹起,他突然就傻住了,“轻尘!”

谢长吟吓了一大跳,大白天的,这人怎么就魔怔了?“沈慕之!”在外面,在异国他乡,她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只能叫他的名字。

他站着,根本动不了,眼泪迅速地涌上来,多少次午夜梦回的人,他不会认错,绝不会认错,这次不要是梦,不要再是梦,好不好?他的异样惊动了那女子,她迅速地准备关上门,他却伸手握住那女子的胳膊,“轻尘!”

那女子甩开他的手,轻纱落下来,重新覆住她的脸,她对着他惶恐地摇头。

他要追过去,他要问她,为什么不说话,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谢长吟更快地抓住他的手,“冷静一点,她好像不会说话。”

身后有一小队人马过来,领头的下了马,对沈慕之毕恭毕敬地说:“终于找到王爷了!贺将军请王爷回去,有要事相商。”

门在他面前关上,谢长吟轻声对他说:“也许真的认错人了,如果她是葛将军,不会不认你。”

他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急事,贺风雷不会遣人来这里找他,军务要紧,还是先回去再说。他对谢长吟吩咐,“你在这里暗中潜伏,我去去便来。”

谢长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入眼是一片荒凉,她欲哭无泪,“如果今天她不放我进去,我就要在这山沟沟里过夜了?”

“看你自己的造化。”他说,“谢长吟,你应该知道轻重,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谢长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很想骂出来,沈慕之,你果然就是个混蛋!一碰到跟她有关的事,哪怕只是一个像她的人,我就连狗屁都不是。

狼居胥山外,贺风雷一看到沈慕之就迎了上来,“王爷!”他向他身后看了看,“谢姑娘呢?”

“有话快说。”沈慕之不耐烦地说,“耽误了时间,谢长吟就得在山沟里过夜了。”

“今天去了龙城。”贺风雷告诉他,“匈奴王本是要降了的,但降书签不了,传国玉玺和太子呼延淳维都不见了。下午清点俘虏时,发现整个狼部落的人都不在,狼部落是太子亲兵,一向只听呼延淳维号令,应该是让呼延淳维带走了。龙城早已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城内藏身,而现在正值冬季,图勒河河谷没有任何遮挡,藏不了人,地形也不利于作战,所以,呼延淳维唯一的去处就是狼居胥山,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呼延淳维,否则,这场战争就不能算完。”

狼居胥山吗?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贺风雷,立刻派重兵搜山。”他自己则打马回头冲向狼居胥山。

贺风雷在他身后叫:“王爷,您不能一个人进去!”

他的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听不见任何声音,那个与她极为相像的女人和谢长吟都还在山中!

沈慕之很快回到小院子前,院里院外都很安静,“谢长吟!”他大声叫,这女人不是应该一看到他就出现的吗?怎么不见人了?

门开了,谢长吟笑吟吟地看着他,“沈慕之,我已经成功地进来了。”她在他耳边低声说,“面纱一直没摘下来,看不清长相,但身材跟葛将军倒是有九分相像,只是更清瘦了些。不会说话,也不大理人,那种清冷的气质更像。王爷,她好像没有一点记忆。”

他边往院子里走边吩咐,“没时间多说了,先带她离开这里。”

谢长吟诧异地看着他,“王爷?”他认真的?“王爷,她未必想跟我们走。”

“那就打晕她,带走!”他说,“呼延淳维就在山里。”

身后院门突然关上,有人在他身后说:“王爷,呼延淳维就在此处。”他回头,看到那个失踪了匈奴左贤王站在门边上,正对着他微笑,“王爷,别来无恙?”

“左贤王,一向可好?”沈慕之笑笑,“听说左贤王连传国玉玺都敢拿了?”

“大齐死了一个葛轻尘还不够,王爷还要前来送死?”呼延淳维很随意地踱进院子,在他对面站定,“匈奴已降,沈慕之,你还要赶尽杀绝?”

沈慕之冷冷地笑了,“呼延淳维,只要你还活着,匈奴就不算真正的降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呼延淳维走到那女人面前站下了,“乖,今天过得还好吗?有人打扰你的清静了,是不是不开心啊?”

那女人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呼延淳维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先回房间去,我替你杀了这人。”

沈慕之看着她点了点头,听话地向房中走。

沈慕之的眼中腾起一股杀气,他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她,但是,哪怕只是相像的,他也无法容忍呼延淳维举止上的亲昵。他看一眼谢长吟,谢长吟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牵制住呼延淳维,让她带着那个女人走。她对着他,几乎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她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走,这些年,她是他的一把刀,是他同生共死的战友,断然没有让他先涉险的道理。在他还没有动之前,谢长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向呼延淳维攻去。

谢长吟的动作实在太快,呼延淳维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她逼离了房门口,谢长吟用身体挡在房门口,像以往的每一次战斗中一样,留给他一条路,只是这一次更艰难些,因为她还要帮他带走一个人,“带她走!”

“一起!”他说。

呼延淳维一边避开谢长吟凌厉的攻势,一边逼向沈慕之这边,“沈慕之,我一命换你也值了。”

“你不配。”沈慕之淡淡地说。

“配不配恐怕不是你说了算的。”呼延淳维发出一声长啸,院门大开,涌进来一队人马,训练有素地隔开了沈慕之和谢长吟。呼延淳维笑意凉凉,“狼部落,不陌生吧?沈慕之,你就算英勇,也难以敌众,今天,就留在狼居胥山,赢得个身后名吧。”

沈慕之轻轻地笑了,“呼延淳维,只要我不想死,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试试?”呼延淳维嘴上说着,手中也不怠慢,一招接一招地攻向谢长吟。

沈慕之越过匈奴兵的包围,冲到谢长吟身边,“果然是养尊处优太久了,回去得好好练练。”

他抓起她的手,手上用了些力,将她送到围墙上面,“贺风雷很快就到了,你先走!”

“王爷,今天先走吧,呼延淳维不会怎么她的!”谢长吟要回来接应他。

“谢长吟,谁给你的胆子抗命?”他没有看她,只是沉声说,“去找贺风雷。”

他的身后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谢长吟和沈慕之同时怔住,是“雪鸾”!

暮色中,“雪鸾”薄如纸张的剑刃闪着雪一样的寒光,笔直地向沈慕之袭来,不带一丝犹疑。沈慕之回过身,正好看到剑气扯下了主人脸上的面纱,那张绝美清冷的脸上是狠绝的杀气。他愣在那里,竟忘了躲闪,任由“雪鸾”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那张脸也跟着剑刃的插入逼到他的面前来,那是夜夜入梦的人啊,怎么也忘不掉,怎么也不可能认错!他轻轻地呢喃:“轻尘!”

滚烫的血随着长剑的拔出喷洒出来,那人也挟着他的“雪鸾”离他越来越远,那是临别时,他亲手赠她用来防身的“雪鸾”啊,她竟用他的“雪鸾”来对他出手!她怎么能?她怎么可以?

他在满天满地的血雨中听到呼延淳维的笑声,“轻尘,做得好!”

他听到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低首对呼延淳维道:“太子谬赞。”

他听到谢长吟带着哭音的呼唤:“王爷!”

谢长吟从围墙上跃下来,冲到他的身边来,“葛轻尘,你要不要这么狠?你居然用'雪鸾’来伤他?”

他听到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几乎听不清楚,如果现在不走,怕是要连累谢长吟,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头,用疼痛来逼自己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他握住谢长吟的手,低声吩咐:“人都在前面,后院兵力不足。”

谢长吟和他一起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数都数不过来,两人之间的默契就是在这无数次的出生入死中培养出来的,他们甚至根本不用说话,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王爷,坚持住!”谢长吟反手抓住他的手,带着他一起跃上围墙,趁着呼延淳维愣神的功夫已经在后门处落下,抢过一匹马,带着他绝尘而去。

身后,是呼延淳维肆意的狂笑,“沈慕之,本王三天后与葛轻尘大婚,你要不要来喝一杯水酒?”

谢长吟抱紧他,在他耳边叫他,企图唤回他逐渐涣散的意识,“王爷!王爷!沈慕之!”

他只觉得全身的热量都跟着心口涌出来的血一起流走,暮色越来越沉,大漠里的风突然就起了。冷是真的冷啊,就连天上悬着的月亮都像一把弯刀,冰冰凉地插入人的胸膛。谢长吟腾出一只手来,死死地按住他的伤口,像那年,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他的心口上,想要止住不停往外流的血。

他轻声问:“吟儿,你可看清楚了,是不是她?”

“王爷,可不可以不要再想着她了?”谢长吟的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身上,“她现在和呼延淳维在一起,将来只怕是要跟着他南征,与王爷兵戎相见。”

“就算她要踏马中原,也只能随她。”他说,心中一片荒凉。

谢长吟狠心说出真相,“王爷,她好像根本不记得你。”

“忘了也好,忘了的人才不会痛。”他长叹一声,在谢长吟的怀中闭上眼睛。

身后追兵渐远,前方,贺风雷已率领一队精兵迎了过来,谢长吟放慢了速度,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轻轻地擦着他口鼻之间涌出来的血,“王爷,你放心,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贺风雷见到谢长吟的时候,几乎吓傻了,两人的身上全是血,分不清受伤的到底是谁。他小心地问:“谢姑娘,你还好吗?”

“我不好!”谢长吟大吼一声,“你眼瞎吗?还不快点带王爷回去找军医?”

贺风雷已经顾不得搜寻呼延淳维了,大队人马立刻返回营地,甚至都忘了骂回去:不是你跟着他乱跑,能出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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