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革“深水区”，一步走错就可能掉进旋涡。希望各地方的登记改革，步步为营，扎实推进，切忌冒进，且改且谨慎。
日前，岳阳市纪委监委公开通报了查处的4起损害营商环境典型案例，《警钟 | 集群注册“爆雷”，4名登记人员处分，改革探索须谨慎》。其中岳阳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李西兵等人违规委托第三方机构办理行政审批业务问题案例值得关注，在通报案例中，没有提到经济利益输送问题，这类可能是“因公爆雷”的案例在地方登记制度改革中，具有一定警示意义。住所登记改革是地方登记改革的典型领域，2014年，国务院印发《注册资本登记制度改革方案》，规定“对市场主体住所（经营场所）的条件，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根据法律法规的规定和本地区管理的实际需要，按照既方便市场主体准入，又有效保障经济社会秩序的原则，可以自行或者授权下级人民政府作出具体规定。”这一方案实质上将住所登记改革政策制定和实施的权力都赋予了地方政府，也导致原工商总局及现市场监管总局很难突破国务院职责划分，在住所登记上系统化推行改革措施。因此，住所登记改革均在地方层面开展，各地情况不同，也产生了各类改革风险，出现过一些负面案例。在这一问责案例中提到，2021年4月至2022年9月，岳阳县市场监督管理局在办理该县高新技术园区电商集群注册和注销登记时，指定由第三方机构（岳阳县某商业运营公司）进行前期审核，人为增设政务服务流程，提高登记门槛，违背行政审批“五减一优”要求，形成无形壁垒，损害群众利益及地方营商环境，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因此，该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李西兵对此负直接责任和领导责任，工作人员周红祥、万文龙、米亮负直接责任。2023年3月，李西兵受到党内严重警告、政务记过处分，周红祥受到党内警告处分，万文龙、米亮受到政务警告处分。作为市场主体登记从业人员，笔者看到这一案例时，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而查询相关文件后，发现确实另有情况。2016年，湖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湖南省放宽市场主体住所（经营场所）登记条件的规定》，提出了“探索开展企业集群注册……并由该企业提供住所托管服务，组成企业集群的登记注册模式。”依据此规定，原岳阳市工商局随即出台《岳阳市企业集群注册登记管理试行办法》，在上述要求基础上，提出“托管机构为集群企业提供住所托管服务，应当签订书面合同。”“鼓励有条件的托管机构为集群企业提供企业登记、年报公示、记帐和报税代理等专业服务。”等具体规定。那么，上述案例中“指定由第三方机构（岳阳县某商业运营公司）进行前期审核，人为增设政务服务流程，提高登记门槛，违背行政审批“五减一优”要求，形成无形壁垒，损害群众利益及地方营商环境，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就存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理解方向。“岳阳县某商业运营公司”是当地四名工作人员私自“指定”的企业，还是政策文件中支持的“托管机构”？集群企业申请登记，托管机构对其材料“把关”的过程，是政策鼓励的“提供专业服务”，还是纪委监委认定的“进行前期审核”？这是“人为增设政务服务流程”还是积极落实上级文件要求？如果集群企业对托管机构服务不满，是否解除了合同？托管机构是否“强买强卖”限制解除合同？如果“来去自由”，那完全可以不接受托管机构的服务，何谈损害利益？这样的问题，其实还能提出不少，但因案例未公开详细内容，是非难以进行判断，或许还有其他内情也未可知。非常巧合的是，案例提到的时间是2021年4月至2022年9月，办理事项是该县电商集群注册和注销登记。而2022年9月，正是湖南省集群注册专项整治行动开始时间。当时，湖南对全省集群注册电商个体工商户开展专项整治，相关方案指出：市场主体集群注册……存在审查不严、监管不力、违法行为多发、消费投诉增多等突出问题。特别是一些以外地电商个体工商户为主要对象、经营活动和税收“两头在外”的集群注册，不仅没有给本地稳增长、促就业带来贡献，而且导致了市场主体的虚增，还被一些不法分子……从事各种违法犯罪活动，造成了严重的监管风险和安全隐患。同样是电商集群注册一件事，市里认为登记机关提高登记门槛、损害群众利益及地方营商环境。省里认为登记机关审查不严、监管不力，直接叫停了全省集群登记（专项整治行动方案要求全省暂停集群注册新的设立登记，暂停发展新的集群注册）。那么到底门槛是高了还是低了呢？这集群注册，真不好办。
《警钟 | 集群注册“爆雷”，4名登记人员处分，改革探索须谨慎》发出后，很多读者认为本案问题和集群注册无关，但实际并非如此。和本案例类似的，一些地方也出台了类似规定，如2022年印发的《海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平台经济集群注册登记管理办法》规定，申办集群注册的个体工商户应当委托平台企业办理。2017年《福建省工商局关于集群注册登记管理的指导意见》规定，运营公司为集群企业提供住所托管和其他商务代理服务。
因此说，岳阳案例中出现的问题，较大可能是改革探索工作中借鉴其他地方经验形成的做法。但值得注意的是，岳阳案例中，可能并没有省级相关文件直接支持，市级仅有原则性鼓励规定，县级别没有出台明确可操作的文件规定，这也成为本案例“踩雷”的原因之一。
笔者认为，相对于“降门槛”而言，打击违法，惩治犯罪更为重要。只有打击了违法犯罪，才会有风清气正的营商环境。事实证明，一味降低门槛，反而可能破坏市场秩序。如湖南省专项整治文件所言属实，那一部分电商个体户当然需要门槛越低越好，因为电商集群登记在一定程度上已成为违法犯罪的温床，以至于要全省叫停。从这一角度看，但并非门槛低就一定正确。托管机构发挥主体责任，提供服务，符合相关政策文件精神，即便其中存在对材料的审查，也是维护市场秩序的负责任做法，而且对于大量集群注册企业，由托管机构代为申请登记更是提高行政效率的办法之一。从这几件案例中可见，同一事实在不同角度叙述可能会形成不同结果，改革探索、优化营商和违规违纪、破坏营商其实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基层搞改革，很难。在改革“深水区”，一步走错就可能掉进旋涡。希望各地方的登记改革，步步为营，扎实推进，切忌冒进，且改且谨慎。结合本期案例，需要吸取的经验教训则是三军未动，制度先行。如果仔细研究，依法确定托管机构主体责任，明确集群企业和托管机构的法律关系，以地方政府或政务改革机构名义等正式发文，就不会发生如此的违规违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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