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而又远的时光 | 犴达罕

猎枪没有消失，

他只是跟维加一起，

去到酒瓶里，

去到了醉倒的梦乡里。

犴达罕是兴安岭森林里体型最大的鹿，也称为驯鹿。栖息在森林湖沼附近，善游泳，不喜成群。

敖鲁古雅是鄂温克族居住的部落，位于呼伦贝尔最北部的敖鲁古雅河畔。鄂温克人早在 17 世纪便从贝加尔湖畔游猎迁徙到大兴安岭的密林中，靠狩猎和饲养犴达罕为生。他们被称为“使鹿部落”和“中国最后的狩猎部落”。

人们用“最后”表达一种史诗般的悲壮。活着的人们在时间里慢慢变成都变成杂耍小丑，无论怎么爱与保护，都不能让阻止他们走上消亡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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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犴达罕》的开始，就像一口难喝的二锅头似的猛地砸向观众。

这位其貌不扬塌鼻梁三角眼醉醺醺的鄂温克族村民叫做维加，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飙出了几十句脏话，句句不离“妈”。

当你决定咽进去这口烈酒时，强烈的刺痛感会随着你对这片即将要遗失的文明的了解慢慢蔓延开，变成一小股一小股的隐痛。导演顾桃据说是个汉族满族以及鄂温克族的混血，他用自己的方式为鄂温克人的文化写上了注脚。

蓝色的鄂温克

醉鬼摇摇晃晃地走在森林里，下过雪后的森林混混沌沌，使人们更加看不清眼前这位鄂温克人。

总要有人讲述那些悲伤的故事，这次讲故事的人叫维加，一个从莫斯科大学毕业的学生，一个刚因为对着天空开了两枪被关进监狱 15 天的猎人，一个酒鬼，一个诗人。跟着他，你能看到些已经消亡的时光。

来自中国北部地区的少数民族鄂温克族，世代以狩猎为生，几百年前与自然血腥的约定沿用至今。直到 2000 年后，“生态新秩序”的建立，带走了密林深处的栖居，带来了北欧建筑群和现代化博物馆。

失去了猎枪的猎人们，一时慌了阵脚，他们赖以生存的自然时刻表，被一串串科学数字代替。无力反抗的人们想都没想便转身投入酒精的麻醉中去。维加说：“都他妈喝死八个青年猎人了，喝死拉倒”。

南方姑娘夏老师看中了维嘉的才华，将他接去了中国的最南方——三亚。可在那里的维加却被当做无法戒酒的病人，丢进了精神病院。海风再次吹向他时，长发已经剃光，白酒瓶子变成了凉茶瓶子。

他依旧有些口齿不清，可此时的维加好像再也没法像当初那样踌躇满志，面对六头熊都没有一丝恐惧，那时挺起的胸膛装的都是“老子要发了”的念头。

“熊没有被打死”，维加说道“我们鄂温克猎人不在熊瞎子搞对象的时候伤害他们”。这是猎人的仁慈，是神婆赐给他们的智慧。只可惜这智慧没法让维加适应海边的生活，他在一个六月又回到了敖鲁古雅。

敖鲁古雅从没有像海边那样透出蓝色的魅力，却被远而又远的时光刻上了淡淡的忧伤。

最残忍的是谁都没有错，

但谁都受到了伤害。

狩猎文化像是鄂温克人的根。没有根的树，再怎么给叶子补充营养都无济于事。那些放在博物馆里的器具，誊抄在书卷上的文字，都无法代替一发发上膛的枪，一把把扎进动物喉咙的刀。

每种文明都有着自己的黄金时代，在科学技术发展如此迅速的现代，真的可以有人守着一方山林，延续着古老的方式供养自己的文化吗？我对此没有任何发言权，我只是一个蹦跶在工业文明制度下没长尾巴的猴子，在下一场革命到来之前，我只能够做到的只是努力向前奔跑，不被抛下。

大家想要拯救鄂温克族失落的文化。因此有人保护语言，保护萨满，保护起居饮食生活习惯。为了培育更健康的驯鹿，特意从国外引进优质鹿种，培育高级的驯鹿口粮：可食用苔藓。

可是那然后呢？像送走维加一样，将每一位猎手都送进城市？用现代人“体面”的生活包装他们，看他们一个个变成活生生的标本？人们的一切努力此刻像是一个刽子手，用钝刀给濒死的人喉上再添一个伤疤。

人们都在不停地被自然驯服。在这艘前行的巨轮上，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可船就那么大，总有人的珍宝要被抛下。谁都没错，谁也不能自由。

那么就如维加所说的吧，如果有更文明世界的警察向我开枪，那就，开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