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草原的海

    黄文峰-散客

车子从群山中冲了出来，视野突然广阔了。好大的一个平原，雪山远映，层云跌宕，天际处墨色的丘陵连绵起伏，四月的风绵绵拂过，空空静静，砂砾和枯黄的草原相伴，伊拉草原到了。

依拉草原位于香格里拉县城西北6公里处，总面积13平方公里，海拔3200米，是香格里拉地区最大最美的草原。依拉，藏语意为“豹山”。

一处处新盖的房子散布在路边，灰色尖尖的晾晒青稞的架子伫立在院子旁。一个新筑的房墙上，几个藏人工匠在用木槌使劲砸泥，数根粗大的木柱结实地将粘土墙框出藏式碉楼的形状，这种流传千百年的做法，使得这种建筑都有了一个厚实的墙壁，屋顶重檐金瓦，冬暖夏凉。“藏民真的富裕了，那么多的房间，那么粗的立柱！”大家很是感叹。

扎西导游兼职司机，30多岁，是个典型的藏族汉子，只是瘦长的脸上少了一些藏人的高原红晕，一路上话语并不多，说话也很耿直，金沙江虎跳峡的盘山车技足以显出他的沉着淡定。扎西把车停在路边一溜石头堆砌的“牟尼堆”旁，扎西说这是藏民用来祈福的，“牟尼堆”就是根据“牟尼牟尼洪”的祈祷发音而这么叫的。记得在山道旁，也有一小堆一小堆的石头，也应是当地居民的祈福之作吧。几个“牟尼堆”上的绿色的石头很是漂亮，一位女客想拿走几个，我劝了劝，那可是藏民的信仰，最好别动。女客很配合，双手合十还拜了拜。出门在外的游客，都是很客气很礼貌的。

几个带着毡帽的藏民从一圈围墙后迎出来，问我们骑马不？问了一下价格，的确贵了些。扎西带着大家要走了，一位50多岁的藏人敲开车窗，他试探着用藏语和导游交流下，扎西摇摇头，看样扎西导游并不乐意。扎西回头问我们：“你们乐意看帕纳海和大群牦牛吗，还有湿地和大鸟，每人我仅收你们40元，骑马要好贵的，一人150元的要”。我们惘然四顾，哪有海？

扎西笑了：“伊拉草原其实就是纳帕海的一部分。冬春季节，纳帕海湖面会缩小，就变成大片的沼泽草甸，就叫依拉草原，是香格里拉最大的春季牧场”，只是现在时节还早些，再过半个月，这里将是一片绿色的大草原，格桑花开满了，到处都是，很漂亮，草现在已经发芽了。

在丽江拉市海的茶马古道已经骑过马了，我们选择了驱车环游这个群山中的大草原，当然要还还价，每人30元。

车行在新筑的公路上，沿着山脚出发了。

远处的牦牛渐渐多了起来，草甸也开始连片的出现，枯黄的草甸中泛出片片绿意，春天已经来到高原。车窗外，竟然有几头黑猪正在湿地上恣意的拱起黑色的泥土，毫不理会旁边的大个牦牛。一会儿，一头黑猪哼哼着领着十几个黑色和花色的猪仔悠然的通过车前，小猪前呼后拥，唧唧歪歪。“好可爱哟！”，女客们高兴的喊起来。高原黑猪！这是大家没想到的，海拔3000多米的草原竟然有这么多黑猪，“肯定是绿色食品”！大伙笑了，甚至想象晚上住的店家是否拿黑猪来招待我们？

一片镜光反射过来，那肯定是水面了。果然，一湖清水悠悠飘了来，越来越宽，越来越亮，这就是纳帕海了。连片的牛群默默的站在湖边草甸上，只顾低头吃草，黄色的马儿也混在其中，当然黑猪更多了，他们不往深处去，在路边的坑内乱拱，或者横七竖八的一动不动的躺下休闲。

车子停下来，我径直向一头花牦牛走去，想去合个影。牛抬头看看我，淡然扭屁股走了。忽觉的脚下一凉，一股清水从脚下松软的草甸溢出来钻进了我的网鞋。更可惜的是，还有一坨新鲜的牛粪依偎在鞋边。“呵呵，中标了”！有人笑了起来，牛粪可真多，散落的到处都是。我知道牛粪并不脏，藏人冬天还把它堆起来烧火呢。果然，不远处一堆堆就是它了。

“黑颈鹤，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那”，顺着扎西指的方向，果然发现数只黑白色大鸟在远处的水中觅食，三五成群，姿态优美。导游解释：“纳帕海的生态系统保护的非常好，黑颈鹤我们叫“高原仙子”，冬天会飞过来，近些年过来越冬的黑颈鹤越来越多。不过现在，大部分都飞到青海湖去了，剩下的不多了”。

看着这么多的动物们在这天堂般的草原和湖泊里和谐相处，各自为安，好想让这一切天长地久。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隐隐的责任感，因为我发现一个空酒瓶混在牛粪边，我走了几步，又发现一个破碎了一半的酒瓶。我捡起了酒瓶，一会儿之间，我已经捧起了5个空酒瓶子，一样的都是无商标的白瓶子。忽然，一具牛的遗体出现在眼前，白色的遗骨摊在了腐朽的黄皮间。我皱下眉头，但明白，自然降解是对自然最大的保护和尊重。也许有雪豹会更好，生物圈才完美。也许伊拉草原以前真的有一座雪豹出没的神山-豹山，也许雪豹们再也跨越不了这新修的公路圈。一只牦牛啃着草从那具遗骨近旁经过，仿佛什么也没注意到。

照片1：伊拉草原实景

导游冲我喊：“胖扎西，放边上吧，有志愿者会来收拾的”，他指指不远处一个木棚。“国际志愿者之家”几个字依稀可见。

我把几个瓶子放在路边的一个小“牟尼堆”旁，希望志愿者尽快发现它。不过还是疑惑，怎能把酒瓶遗弃在美丽的湖边，怎能这样呢，我觉得起码大多数人们的环保意识都是具备的。无商标的酒瓶、无责任的抛弃、无爱心的游客，你们又是哪里的群体？

车子又启动了，通过了一处破损的山坡，堆放的石子和工棚证明这里曾经开山破石，山体灰白色岩石大片的裸露着，与周边的植被覆盖的墨绿山体对比非常扎眼。

“这里开矿吗？扎西”

“不，你看刚刚关掉的”，景区现在不让他们再搞了，确实不好看。

一块三角形的警示牌立在场院正中，很明显新建的，但的确标明了这处采石场已经关闭治理。留意下日期，2017年4月。还好，起码开始关闭了。

要回宾馆了，扎西说，今天晚饭在土司家吃火锅，土司可是大老板，还有节目表演，扎西于是教我们藏语，看节目演出一定要使劲鼓掌，还要大声喊：“呀笑，呀笑，呀呀笑”。

“呀笑，呀笑，呀呀笑”，大家在车里同声学起来，立时，欢声笑语一片。

汽车又钻进山里，一溜烟走了。

                           2017年4月21日

照片2：远处被破坏的山体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