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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弹词系列之“部头鼓词” ———以京都宏文阁刊《珍珠塔》(四部)为例

京都宏文阁刊《珍珠塔》(四部),实际分上、中、下三部,每部又分四卷,是一部违制的“部头本”鼓词。说它“违制”,是因为《珍珠塔》这样专讲世情的“小书”,一般只作“卷回本”,只有《说唐》、《X家将》这样宏大题材的鼓词才分“部头”(部下分卷、卷下又分回)。继而发现这种部头形制,是(清)中后、京都书坊对“看本弹词”被刊为鼓词后的通行做法,就象清末民初上海刊行的“石印本鼓词”,多分为“集、卷、回”的弹词形式一样,甚至题头的四句“诗曰”,此时也不叫“诗曰”而叫“开篇”了。又如《中国鼓词总目》著录的石印本《英烈春秋鼓词》———“实是木鱼书《钟无艳娘娘》的翻刻本”,“在翻制过程中,执事者对底本做了一定的编辑与改动,主要体现在二个方面:一是石印本的分集、分卷及每卷所含回目数皆不遵依刻本,而是依彼时上海地区石印鼓词的出版惯例,将全书厘为六集,集四卷,卷一册,每册回目数不一,依叶数和抄制规格而定”(陈雪冰《说部“英烈春秋”传本汇录》)。总之南北书坊都按照自己各自熟悉的模式,对所刊唱本进行了书册的分卷,而这种唱本本身,其作为“鼓词”、“弹词”的特征都不明显,容易被后人弹词误鼓词、鼓词误作弹词,只宜称为“说唱词话”。

 

 

一、先介绍抄本弹词《新编白蛇传雷峰塔》(野花老人撰)

    这是国家图书馆“西谛藏书室”藏书,现在可以方便地在“中华古籍资源库”开放网站浏览到。封面题“雷峰塔、和庆堂李制”、内封题“崇祯庚午仲夏、新编白蛇传雷峰塔 、野花老人撰”,10192回,卷首有“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印。此书最初著录在《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题“清抄本”。盛志梅《弹词知见综录》:

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云:“今所知最早的弹词故事为明末的《白蛇传》。我所得的一个《白蛇传》的抄本,为崇祯间所抄。现在所发现的弹词,更无古于此者。”但《西谛所藏弹词书目》未录此本,不知何故?又《江苏南部民间戏曲说唱音乐集·评弹及其音乐》说:“明崇祯间,有《白蛇传弹词》,其抄本至今留传,应该是弹词最早作品之一。”此说可能源于郑氏。

 

此书应即郑氏所言“崇祯间所抄《白蛇传》弹词”,以后一直嫏嬛深锁,从未有人叙及,外人也莫知其详。情节如下:

《新编白蛇精下山、许汉文上坟卷之壹》(第1~28回):

宋高宗南渡,国泰民安。西方灵山极乐园释迦如来升座说法,揭谛神奏北巨苏州省南赡部州郡西湖老龙潭有青白两蛇修炼成精,如来授四件法宝命弟子法海下界镇收。

杭州府临安县清波门内子(紫)坊街有许茂字九苞,官户部郎中,妻窦氏,生一女立姐,嫁钱塘县捕快李成李君甫为妻,又一子许仙,十三岁上父母双亡,姐丈为介绍北门里徐羡之学医。

清明许仙上坟毕,游西湖十景。北玄山黑风洞有黑鱼修炼成精,自称七星道人,与白蛇精结成兄妹。白蛇思凡下山,遇赤脚仙收妖,白蛇立誓若胡作非为叫雷峰永镇千年,得赦。遇青蛇据住仇(裘)王府,斗胜之,结为主婢。两人游西湖,睹见许仙,白蛇施法下雨,与许仙同渡,约来日双茶坊口黑大门内白宅还伞。青白连夜布置,白遣五鬼盗取库银。明日许仙来,白赠一百两纹银为聘礼,许仙归家,出银央姐姐为媒。姐丈李成出首,县令诓许仙到衙门追问情由,又着许仙带众差人捉白。

 

《新编许汉文发配、白娘子寻夫卷之二》(第29~58回):

公差抬回竹箱一个,内有库银元宝四十八个;又木柜一个,内青白变成两根竹棍隐其间。县命烧化,青白现身戒县不要为难许仙后遁去。

许仙发配苏州吴县胥江驿,徐羡之为荐固元堂药铺吴三叙吴三员外照顾。白娘寻夫到苏州,吴为完婚,又助房开店。白娘夜集五鬼装修店铺,一夕而成,许仙疑忌,白娘假做自尽,瞒过许仙。保和堂开业,白娘嘱收乞丐杜仲陶仁为伙计。适有广州府药材商牛膝马兰贩卖至苏,白娘扮作观音,梦示牛马把药材赊给许仙以保平安。又嘱小青城内散瘟。保和堂生意兴隆,白娘亲自坐堂,光棍吴赖见白娘美貌,意欲调戏,被白娘显神通将其衣服扯碎。半月后,瘟疫散去,许白夜宴,许仙要与小青成情。

 

《新编茅山道施符、白娘子斗法卷之三》(第59~74回):

 小青许仙欢娱一夜,天亮送许仙出。白娘怕许仙元神伤,补以妙药。

四月十四吕祖生日,许仙游神仙庙,有茅山道士陆道一在彼施药,见许仙面带青白,识有妖孽缠身,许仙被说破心事,酬二只老山人参购法水灵符。白娘先差灵山精怪,待道士书符时乱其笔法使不灵。许仙喷符,见白娘小青海棠带雨桃花带露,越发千娇百媚。第二天,许仙引路,白娘乘轿到庙寻着老道,用红绒索捆缚吊在半空中。老道讨饶命,归还人参。众人夸白娘是“离山老母之徒,张天师的外甥女。”

不觉端阳将到,主婢商议装病躲避。初五日,小青称病,白娘假言冒风,俱各躺倒。午时,许仙端雄黄酒上楼,殷勤劝白娘饮下。白娘强饮半杯,现原形,昏迷在床。许仙看罢龙舟,牵挂白娘,急转回家,揭开蚊帐,见一条白蛇盘踞床上,吓死在地。小青过午时复原上楼,见许仙尸躺地下,要吃了许仙,“天涯海角他方去。”白娘重情,扮道姑上瑶池见王母求取仙丹。

 

《新编闹瑶池遭擒、观士音解救卷之四》(第75~86回):

白娘至瑶池,适逢甲子之期,王母大会群仙,白猿看守洞府,白娘强闯不成,吐宝珠打伤白猿。王母召南天门四大元帅摆天罗五行阵捉蛇,白娘冲逃不出,跪地哀求。危难中,观音前来救出,指点南极仙翁处求仙草。白娘冒险上终南山求取仙草。

南极老祖赴会,留鹿童看守洞府。白娘与斗盗得仙草,误入太极图,鹿童不忍伤其性命,放之。鹤童又来追赶,观音台上白鹦鹉为挡住。南极仙翁至,喝散鹦鹉鹤童,放之归。白娘变汗巾为蟒,斩为七段,瞒过许仙。许仙从此不疑,誓与白娘地久天长永不分。白娘得观音数次相救,感奉影文礼拜。苏州黄堂陈仑妻子难产,白娘变相夜游神托梦,示其速请医生许汉文。

 

《新编还神愿献戏、办圣会盗宝卷之五》(第87~102回):

陈仑请许仙及另四位名医共诊,许仙说太太生两位公子,左手握丹,左眉皆有一痣,众医哗咲。后果然,陈仑大悦,优待许仙,酬银千两。八月十三,白娘感观音之恩,献戏酬愿。四医妒忌,要赶走许仙,请四光棍来寻是非,谎说八月十八土地圣诞,该许府派领值会,会上需摆金银玩器。小青金陵昆山两处盗宝。先到金陵仇王府盗得珠宝巾一顶,藕丝衣一件,又真金扇一柄,白玉孩儿扇坠一个。昆山顾翰林府公子顾蕙兰,年十八,妻周月香新婚半载而亡,顾公子日夜思念。小青潜入其书房,盗得玉杯一对,紫金香炉一个,奇南香座一圆,名人古画一轴。办圣会许仙大出风头,自此与白娘更加恩爱,不想触动小青心事,“只说是雨露均沾同欢乐,不承望娘娘独占并蒂莲”,遂不告而别。

九月半顾公子出游镜月庵,被一阵狂风刮到一处所在,遇小青,自称余月桂,愿结朱陈。公子归家,神牵梦萦,缺精少神,月下散步,小青忽现,谎说其母知其私欲治死,因逃出来会,公子留住在家,夜夜欢娱。不觉半月,公子病,夫人请医,不能下药,呼丫环家童捉妖,被小青喷火退。管家赵海荐北门黄家堡相面先生戴百川捉妖。

 

《新编戴百川捉妖、许汉文治病卷之六》(第103~118回):

戴百川实无真本事,贪财胡乱应下,临至贴了几张灵符念了几句咒语就想开溜,小青显身堵住房门。戴百川不辨妖精,见小青千姣百媚,反说太太糊涂,如何把媳妇当妖叫我捉拿?继说大话想吓阻小青,小青发怒喷毒,戴百川栽倒,被小青巴掌打得浑身青紫,跪地求饶。太太束手无策。管家又荐许仙。许仙至,小青遁走归家,顾公子痊愈,酬戏唱全本罗衫记。

十月初一,虎邱城隍会,许仙往游,白娘为打扮衣饰,就用金陵所盗物,伪称父遗。是日苏州府四公差暗来察访,见许仙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手中拿的,正是仇王府失窃之物,遂执见太爷。陈仑当厅审问,见是许仙,吓了一跳,问明情由,派差捉拿白娘小青来堂听审。白娘解散店铺,与小青当众驾云遁去。许仙发配镇江驿徒罪三年,吴三叙为荐友人徐乾照顾。白娘把金银细软寄存杭州姑夫处,又集五鬼把保和堂所有之物全部搬至镇江。

 

《新编租房打花方、搬家收妖怪卷之七》(第119~138回):

青白到镇江,看中街西五里闸李翰林家房子,意欲租下,李家总管花方从中阻梗,诬说白娘是“私奔在外把家抛”,小青不愤揪打花方,又到李府说理,遂租下。夜有原盘据在此的蜈蚣精来袭,白娘恕去。

白娘装修门面,重开保和堂。再说徐乾,字九如,号梦周,年过花甲,颇行善事,只是好色。妻胡凤英四十三岁,无出,又收两婢女作偏房,也是乏嗣。徐乾保出许仙留置在家。小青到徐家青米巷散瘟,许仙中病,徐乾亲往保和堂购药,见打着许仙招牌,心中狐疑,说与许仙。徐乾此时已迷恋白娘。许仙和徐乾一同往访,夫妻重聚一处。

 

《新编胡凤英诱奸、徐梦周遇鬼卷之八》(第139~164回):

徐乾回家,犯相思癔病,胡安人求助许仙,白娘感前恩亲临把脉下药。徐乾苏醒,对胡安人说穿,胡安人心疼丈夫,定下“慢橹轻舟捉醉鱼”之计,邀许仙夫妇赴宴,乘机诱奸白娘。白娘掐指寻纹,早知其计,独身前往。胡氏请看脉理,引进内室,借故避去,徐乾求欢会。白娘假意答应,先入罗帏,徐乾揭开观看,且是青脸红发一恶鬼,大惊栽倒,妻妾救醒,徐乾发疯。正当众人无计可施时,小青奉娘娘之命送来“定风保元丹”“安神固本散”, 徐乾苏醒。

法海潜形金山寺,只无由头可捉拿青白二妖,一日心生一计,要诱许仙上山。遂召徒众募化十方装修佛相,大徒弟静园单化檀香三百担。法海密室授计,静园依言而行,“背一尊装金小小韦驮像”,到镇江城内化缘。此时已是元宵后二月十二,徐乾施舍二千两,只檀香贵重无人助化。静园到保和堂门口,许仙不知檀香时价要三十两一担,合九千两,独助三百担。后悔无及,告白娘,白娘埋怨,小青劝住,夜驾云头到广西原湖南布政使杜乡宦家盗银万两,消了缘簿。

法海择吉三月初三动工,五月下旬工毕,延许仙六月初一日前往开光。白娘扬言削发为尼,诫许仙与僧道往来。开光日,许仙不到,府守赵弼差内丁亲去请,许仙却不过情面,瞒了白娘私上金山。开光毕,法海拦住许仙不放,说白娘是妖,许仙不信,坚然说:“总然我妻儿真是妖邪怪,与你何干对我提。僧道只答佛门事,顾什么蛇蟒把人迷。拆人夫妇多罪过,私语人间神早知。”

白娘小青上金山讨夫,本可驾云头而去,小青说:“咱主婢得一只小船渡到山门,免得旁人谈论。”白娘依言,拔头上金钗变作小船,小青搬槔,二人摇小船上了金山。法海闻报,怀揣法宝,提伏魔禅杖出来。白娘苦求法海放出许仙,“白氏央告喉咙哑,禅师只当耳旁风。”旁边气坏小青,取双刀砍法海。三人斗在一起,法海祭紫金钵盂空中。

 

《新编龙王斩黑鱼、魁星救白蛇卷之九》(第165~183回):

危急中,一位神圣将钵盂挡住,原来白娘已怀孕五月,乃文曲星降世,因而魁星显圣来救。青白得脱,到北玄山黑风洞搬请义兄黑鱼,谎称游金山,被法海“倚仗豪强多万恶,无故拦住不容行”。黑鱼倒也明白,劝白娘不必结冤。白娘用反间计,激将黑鱼下山。黑鱼力战法海不能胜,遂水淹金山,“镇江城池多淹没,尸流遍野满荒郊。”法海用钵盂罩住金山寺,又召北海龙王,用诛龙剑诛杀黑鱼。

法海归至禅房,劝许仙昄依佛门,许仙认错,愿归佛道。法海荐至杭州灵隐寺出家,又助其莲灯一盏,提此可片刻到杭。白娘闻说黑鱼被斩,痛哭不止,小青一旁劝慰,又变作一个飞蛾到金山探听许仙行止,知许仙出家,痛骂许仙无情。白娘道说前因,原来白蛇修真时,曾失形为樵夫捉住,是许仙前生行善买放所救。

 

青白驾云到雷峰塔下,适许仙仗莲灯到断桥,“柳影深处环佩响,迎面来了二多娇。”许仙吓一跳,跌倒在地,小青搀起。许仙说:“非是卑人心动疑,只因为法海之言多奇特,说你们主婢妖邪把我迷,总然斗法无亲见,到晚来江中水发事跷奇,因此上卑人信了禅师话,立志出家身入释。”“但只一件,那水淹金山镇江陷去十分奇怪,此乃卑人可疑。”白娘言:“俗语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当时祸福,一往之情全是法海之过。”“长江水发时时有,全是法海那秃驴,和尚都是不良辈,哄人财物骗东西,一味胡言事非起,妖言惑众把人欺。”白娘一片巧语哄过许仙,二人计议此去投奔姐夫。再说许姐正思念兄弟,见兄弟来,喜不自胜,为租下房子,交还寄银。许仙又开张药铺,“匾额仍是万顺号,招牌还立保和堂。”

 

白娘为水淹金山事忧心,和小青商议,只等生下孩儿,就归山隐居。法海面见如来交旨,如来要其隐在灵隐寺,待白娘生产后收镇。许大娘也怀了身孕,二人指腹为婚,亲上加亲,金凤钗为定。十月期临,玉帝昊天准文曲星临凡转世,许大娘同时产下一女。白娘为孩儿做下一岁至七岁所穿衣服。法海收镇白娘无由,拘睡梦神梦中挑拨许仙。弥月日,法海潜至,要收白蛇。许仙不信,“就是我家娘子真是妖怪变的,我也情愿,与你何干?”邻舍亲朋俱各动怒,说和尚“分明巧语诈钱财”。 法海说紫金钵盂一照就能收伏妖怪,众人齐笑:“这和尚是说混话,小小的一个钵盂里面能收人,古今无见,许大爷你就拿去里面试试,若是假话谣言,将他捉住送官究治。”许仙上楼,正待说明,钵盂忽飞起扣住白娘。许仙后悔不迭,急来搬摇不动。夫妻跪倒,哀求法海宽容诉别。

 

《新编法海师收妖、许汉文落发卷之十》(第184~192回):

白娘托付后事,更不舍母子分离,抱梦蛟儿“吃上一口离娘乳,母子分别在眼前”, 夫妻嚎啕痛哭。小青正然厨下做饭,见人说话,躲屏风后偷看,见是法海,大吃一惊。来到楼上,见金钵罩住白娘,怨毒许仙,要吃了许仙,白娘拦住。小青逃归洞府,待七年后重出。

许仙捧钵盂下楼,大骂法海,“口叫和尚,是人是妖怪与你何干?生生的拆散人家的夫妇,真正其由可恨!”法海自觉无言,口称偈语,说白娘日后要登蓬莱,现暂将形骸约束,“休将老僧嗔怪”。丫环急报许大娘,许大娘接过钵盂一看,放声大哭,骂许仙禽兽,“受人圈套中奸计”。又骂法海“我弟妇合你有何仇与恨?平地风波起祸端,就算他是妖邪怪,且也与你甚何乾?想必是,前生杀了你父母,因此将他性命捐。明明是你这秃驴弄邪术,妖言惑众施机关。见他美貌生得俏,摄取佳人起妄贪。快快放出无别讲,少若挨迟要送官。”法海无奈,叫许仙雇轿到西湖雷峰塔下,放出白蛇,让他们当面分别。

白娘托孤,劝慰许仙。法海说偈与白娘:“西湖水干,雷峰塔沉,江湖不起,才得出身。”白娘翻身入雷峰塔。许仙画白娘真容一幅,并己发一绺,留与梦蛟作别,竟出云栖寺为僧,法名道宗。

七年后一日,梦蛟被同学辱骂,来许大娘面前追问,许大娘诉说前事,许梦蛟痛倒在地。第二天,梦蛟私来哭塔,归家病倒得疯疾。再说小青逃至黑风洞,苦练玄功,一心报仇,不觉十四载,今日下山。法海收伏白蛇后到西方交旨,如来又赐白玉镇妖瓶一个,预备日后除青蛇之患。小青来至雷峰塔下,搬摇不动,又放火烧雷峰塔,与前来的法海战在一起。法海施宝瓶收缴,复旨途中遇观音,接了宝瓶去,小青日后也成正果。观音化身老妪医好梦蛟疯病。梦蛟十九岁,中举人,祭塔,上金山寻着许仙,父子相认。继中状元。高宗赐御宴,诏地方官在雷峰塔起造牌坊,妻李碧莲封恭人,许仙近家修真。许梦蛟奉旨祭塔,当白氏二十年灾满,法海下界,放出白娘,白日飞升,赴极乐而去。

 

全书以这种“一段话一段唱”的形式讲唱故事,是标准的“词话体”。此书事繁文简,多有脱漏,所以回目有192回,体量只有十万字左右;且回目双题,如“二十三回 君甫见银出首、二十四回 陈知县当堂理事”,二回目实担一回书,所以192回实际又只堪96回。(补订:这种“以两回为一个说唱单位编写”,正是部头鼓词的特点之一,见山西大学硕士论文《清代部头木刻鼓词〈二下南唐〉研究》一文。)

 

此书以后有“嘉庆十一年”玉山主人改章回小说《雷峰塔奇传》十三回,把七言改为平话,情节虽稍有改动,但改动甚微,仍可看作是《新编白蛇传雷峰塔》的“平话本”。

之所以不把它直接称为“弹词”,是同时期已有《新编东调雷峰塔白蛇传》和《新编宋调全本白蛇传》二个“活泼泼”的书场弹词记录本传世,而此本明显带有文人所编“看本弹词”性质。

 

根据其和《新编东调雷峰塔白蛇传》、《新编宋调全本白蛇传》“情节、用词”等方面比较判断:这个抄本,是受传奇和未刊弹词影响,和《新编东调雷峰塔白蛇传》、《新编宋调雷峰塔白蛇传》约同时(乾隆中)的一个“词话本”,是《新编东调雷峰塔白蛇传》、《新编宋调全本白蛇传》以外的另一个刊本形式,反映的是陈遇乾同道以外说《白蛇传》的情况(作者未刊《抄本弹词〈新编白蛇传雷峰塔〉辨说》)。

 

 

二、它的一个“刊刻本”

 

无意在孔网获见一册奇零《新刊法海师收妖 许汉文落发 卷十九》,封面不知谁人墨笔题“雷峰塔 第十九部”,并有未填年月的“XXX置”字样。对比文字,刻本有缺漏,抄本更齐全,但仍可确定这是抄本的一个正式刻本。按抄本,这是故事最后一卷“卷之十”,刻本版心则作“第十九部”(只有上示一处误作“卷十九”),下又分4卷,每卷又分若干回,如第4卷“第九回 泄机关梦蛟哭啼、第十回 瞒父母孝子哭塔(按抄本作“姑母”,抄本是)”,对应抄本总“第一百八十六回”。

总之,这只是同一本书的二种分卷形式,刻本为鼓词的“部卷制”, 抄本为弹词的“集回制”,其它并没有什么区别。

 

 

三、和宏文阁刊《珍珠塔》的比较

 

 

其实“部头本”鼓词的刊刻形式都一样,可见《清代部头木刻鼓词〈二下南唐〉研究》、《清京都东二酉堂刊〈英烈春秋〉鼓词研究》诸专题文。这儿为直观起见,仍把《珍珠塔》和《白蛇传》词文做一个简单的排比:

1、题目: 《新刊装贫试妻子 荣贵大团圆 卷一》/《新刊法海师收妖 许汉文落发 卷十九》

2、题头“诗曰”四句: “君子乐道不忧贫,小人敬富最欺贫。贫人运转身荣贵,羞杀欺贫敬富人”/“朝臣待漏五更寒,铁甲将军夜渡关。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3、回溯文: “上部书说的是松亭强退定终生,仙祠避寒染重病,抚院拈香救秀士,老诰封乞化上襄阳,俱在上部言明”/“上部书说的是许娘子指腹为婚,白素贞产生贵子,睡梦神惊觉许仙,法海师钵扣白蛇,俱在上部言明。”

 

二者刊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不仅用语习惯,甚至连文字位置都一样,几乎可以肯定“和庆堂”和“宏文阁”应该是同一时期同一个地方的二家书坊,所以所刊书才会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查“京都宏文阁”大致是乾隆中后期的北京书坊,所刻以字书唱本杂著为主,有一种题“王羲之先生笔法”的《草字对联》,标明“乾隆四十五年柒月宏文阁新刻”,李雪梅、李豫《中国鼓词文学发展史》:

     以京都宏文阁为例,此书坊亦出版部头木刻鼓词小说,现在能够见到的部头木刻鼓词小说有《卖油郎》、《党人碑》和《大上坟》,这三种书的版式、装帧、尺寸等基本一致,且这一形式与其他书坊刊行的此类部头木刻鼓词小说大致相同。该书坊创办于康熙年间,现存雍正二年刊刻的《音汉清文鉴》二十卷、雍正八年刊刻的《满汉字清文启蒙》四卷等,现存最晚的是咸丰十一年刊刻的《新刻满汉全字》十二卷。


从上可以知道,“京都宏文阁”存续时间很长,其下限可以达到“咸丰”年间,但从抄本《新编白蛇传雷峰塔》(鼓词)有和《新编宋调全本白蛇传》(弹词)一样的“传奇”开头看,这必是在舞台剧定型之后,也就是乾隆中后期的作品。另据不完全统计,题“京都xx堂”所刊的部头鼓词有三十几种,从三、四部至九十部(如《英烈春秋》)不等,书坊有二三十家,所刊大多字体疏朗,卷帙繁多,这大概是京都琉璃厂乾嘉物力最盛时候的出品,所以不惜工本,尽显帝都豪迈之气。

 

 

四、不仅仅只是《白蛇传》,还有《金锁记》也有同样的疑惑……

宏文阁所刊《珍珠塔》是“部头鼓词”,同一刊式的《新刊法海师收妖 许汉文落发》无疑也是“部头鼓词”,如此说来这部“疑是弹词最早作品之一”的全抄本《新编白蛇传雷峰塔》,竟不是“弹词”而是“鼓词”了。

 

问题似乎并不只有《白蛇传》,另见“(台湾)中研院史语所”所藏《新编金锁记》也有同样的疑惑:

《金锁记》即《窦娥冤》改为团圆结局者,叶宪祖专改悲剧故事为团圆结局为后快,弟子袁于令编定,列《剑啸阁九种》之一。王秋桂《中研院史语所所藏长篇弹词目录初稿》著录:
  
《金锁记》 抄本二十卷二十册、 佚名 、卷首题《新编金锁记》 。胡(士莹)目著录有道光刊本。

这是据《金锁记》传奇改编的弹词唱本。此书今已印入《俗文学丛刊》(第6 辑),但归入鼓词类。《清抄本〈金锁记〉鼓词与明传奇〈金锁记〉比较研究》:
  
从《俗文学丛刊》影印本看,清抄本《金锁记》鼓词20 册,封面题金锁记,下方有“x字样,首部卷端题新编金锁记卷之一,其余各部卷端均无题,直接以诗曰开篇。全书20 部,约19.3 万字。


和《初稿》著录一致,可知就是这部《金锁记》弹词。《俗文学丛刊》附提要:
  
明嘉靖年间严嵩当道,蔡益修不满朝政黑暗,告归山林。临行前,窦御史将女儿琼(穷)娥许配给他儿子昌宗,并以金锁为记。益修病故,昌宗十余年后考得秀才,其母遂遣老仆蔡义上京为子迎亲,蔡义临行觅得老妇及其子驴儿协助家务。不料窦御史因蔡氏家道中落,要将女儿另许婚配。琼(穷)娥不满父亲悔婚,改扮男装随蔡义返家与昌宗成亲。驴儿起色心,与友人卢三盗走金锁,再冒充昌宗向窦御史索妻。窦御史在卢三威胁下任他为县丞。而驴儿在昌宗赴京大考途中,将昌宗推下水中。驴儿又在菜中下毒,欲毒死蔡母,却误杀自己母亲。驴儿反指蔡母下毒。琼娥不忍蔡母受刑,自认行凶。行刑日,天降大雪,海巡按认其冤屈,同乡救活的昌宗,高中回乡,得悉琼(穷)娥含冤,回衙重审,将卢三及驴儿严办,而他与琼娥终能团聚。

《比较研究》还补充了一些情节:
  
《金锁记》》鼓词在明传奇《金锁记》的基础上,增添了奸臣当道的历史背景以及小姐女扮男装,私奔成亲和小雄王等江湖豪杰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等故事情节,扩写了公子遇难,高中受封,洞庭招安等内容,从而极大地丰富了《窦娥冤》故事。
《比较研究》还和另一部《六月雪鼓词》作了对比:
  
《中国鼓词总目》未著录《金锁记》,但在著录的《六月雪鼓词》下列有上海大成书局、校经山房成记、江东茂记书局民国石印本5 种,又名《大字足本六月雪鼓词》、《绣像六月雪全传》、《绘图六月雪鼓词》。 另据笔者检索,北京大学图书馆、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有上海炼石斋书局光绪丁未(1907)石印本《六月雪鼓词》,8 册,20卷,113 回。经过与抄本《金锁记》鼓词比较,除了分卷分回、增加回目以及个别文字稍有差异外,二者内容基本相同,上海石印本《六月雪鼓词》源自抄本《金锁记》鼓词,二者属于一个版本系统。

 

这可以说是“鼓词说”一统诸疑的最有力证据了。

 

但也可以看到此说最大的漏洞在于:这几个唱本都缺少“攒十字”这样鼓词的标志性唱词,不是没有,而是不能普遍称其为特点;同样也缺少弹词广押吴语韵如“真寻、人辰”的特点。这种以“七字句”为主,韵散结合的说唱词话,是弹词和鼓词“共同的祖先”,在未载明是弹词是鼓词前,(如上海石印唱本,往往在题目中就表明自己是“xx鼓儿词”,而未标明者,多又误作弹词,见作者另文《错认弹词系列之“改良唱本”》),这种唱本还是称“说唱词话”为宜。

 

 

五、《珍珠塔》鼓词和早期弹词的关系

“部头鼓词”是最早一批被刊刻的鼓词,其时代约当弹词的“东调唱本”时期,所以鼓词《新编白蛇传雷峰塔》可以和弹词《新编东调雷峰塔白蛇传》、《新编宋调全本白蛇传》作“情辞”上的比较,而且比较也表明,这二种唱本并不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同样,宏文阁刊《珍珠塔》,虽不能看到全本,我们仍可窥见它同《新刻东调珍珠塔》(这是比通行本、乾隆三十四年周殊士改编24回《孝义真迹珍珠塔传》更早的唱本)的一点异同,比如:

上部书说的是松亭面许定终生,仙祠避寒染重病,抚院拈香救秀士,老诰封乞化上襄阳,俱在上部言明。  (《新刊装贫试妻子 荣贵大团圆 卷一》)

 

知这部鼓词有“松亭联姻”,这已经是“乾隆通行本”的情节,又“仙祠避寒染重病,抚院拈香救秀士”,未见现在所知诸本,惟“咸丰七年(1857)”维扬文碎堂梓16回本《新刻东调珍珠塔》中有“陈御人追回九松亭为媒正”、“方卿宿庙托梦”的回目(见 黑田谱美《弾詞珍珠塔版本研究札記》),我猜测这本弹词和鼓词有什么关系,但这部鼓词已在“乾隆三十四年”以后是可以肯定的,也知乾隆通行本之前的《新刻东调珍珠塔》,应有多种情辞不同的改编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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