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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遗音》中的弹词《玉蜻蜓》勾沉

《弹词叙录》载《玉蜻蜓》三个版本:

1 《古本玉蜻蜓》  乾隆三十四年   云龙阁刊本

2 《节义縁》     咸丰二年壬子(1852)双桂主人序,同年旧抄本。(谭叙)

3 《芙蓉洞》      1040回,题陈遇乾原稿。北图藏道光元年辛巳(1821)刊本,有“杨秋亭”序,当是初刻。

这三本刊刻有先后,故事有殊异,并非一般认为的“同书异名”。

一、《古本玉蜻蜓传》

《弹词叙录·玉蜻蜓》:

《古本玉蜻蜓传》,一名《新刻时调玉蜻蜓》,又名《唱口秘本玉蜻蜓》,十集二十卷[①],每集有七言联目,不署撰人,琴天阁梓行(四本)。又《新刻玉蜻蜓全本》,八卷三十四目,目二言,无回次,不署撰人,邓氏开益堂刊本[②],扉页题姑苏原本(八本)。此二本虽词句、卷数、回目各不相同,但内容却完全相同,故不分列,作为一书叙录。

盛志梅《弹词综录》著录“郑大”藏本,有序署“已丑(乾隆三十四年,1769)荷夏中浣大成主人挥汗题于云龙阁中”字样。蒙思豪《“玉蜻蜓”故事研究》(四川师范大学硕士论文)叙“郑州大学藏杭州云龙阁刊本”:

《古本玉蜻蜓传》 五集二十四卷,封面题“玉蜻蜓全传”,扉页题“乾隆己丑(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新刻  古本玉蜻蜓传”。卷中版芯署名较为混乱:

1、新刻玉蜻蜓初集  4卷  每卷一回。

2、新刻玉蜻蜓二集  4卷  每卷一回。

3、三集、四集 又有题“新刻东调玉蜻蜓三集”、“新刻东调玉蜻蜓四集” 每集4卷  不署回目名。

4、五集8卷  1~4卷  题“新刻东调玉蜻蜓”,5~8卷  题“新刻玉蜻蜓全本”,每卷4回。

扉页后为“大成主人”所书“玉蜻蜓全传叙”,叙后有“起秀主人”印章:

世传玉蜻蜓一书不知作者为谁,而其人其事实实有之,非凿空杜撰者所可比迹。  ……去其妖冶之言,留其侃口之语,以之供闾里之赏玩,消闺阁之闲愁。观一页而次页难抛,看上集而下集急观。有非淫词艳语诡诬故套者所同日而语也。

不分角色,标(唱)、(白)。正文开始为【定风波】,人名作“原宰”。

我见到的则是带“大成主人序”的三槐堂刻本,卷二题《新刻玉蜻蜓传奇》,略记前几回如下:

卷一》:贵升和娘娘反目,终日游荡在外。

《新刻玉蜻蜓传奇卷之二迷梵》:申贵升和沈君卿到山塘王家看戏,法华庵当家普传乃王相公妹子,率众尼在彼楼头,见贵升,有心勾搭,故意抛撒瓜子壳贵升头上,支宾志贞也在座且有意,只不好当面调情。君卿结识吕胡,吕胡言君卿日后扬子江过有难时,只叫吕胡三声,我便来救你。第二天,君卿又来相邀,两人游法华庵,志贞前导,贵升志贞眉来眼去不曾停,二人心下都有意。三月初六,贵升支开小厮文旦,独自到庵,假言借厢读书,因耽搁在彼。


《卷之三迷梵》:贵升盘桓普传云房,乐不思归,文旦四处寻找无果。十二日,娘娘责罚文旦得贿藏东,送官究办,文旦被拷打三十大板放归。娘娘隔开内外房廊,有事但击云板为号。十九日,众尼内哄,普传无奈送贵升到志贞房中。娘娘限文旦三日内找到主人,不然活活打死,文旦逃走。


《卷之四得病》:文旦逃走时顺带拐了三百两银子,娘娘疑总管王定有私,因与其祘帐,亏了有芳兰在旁帮护,未露破绽,王定感恩,纠合下人送礼给芳兰。明日,娘娘突袭王府,芳兰预先通知,又得蒙混过关,王定又送礼芳兰,芳兰笑纳。五月初六,贵升得虚症,口吐鲜血,渐不起,志贞劝其归,不听。张公夫妇思念女儿,接娘娘归,娘娘不乐,连夜归家,路过北濠兵科府(君卿家),巷门已关,守巷不与开。娘娘打巷门,直捣兵科府,大闹厅堂,揪打沈佬佬。沈佬佬恨亟,明日,反遣人送礼陪罪,阴以遗羞。娘娘自从打了兵科府,苏州处处尽知闻,多说申府真利害,真正光棍女凶人,娘娘恶名遂四传。


《卷之五问课》:贵升意欲归家,当家怕事发害全庵性命,拦挡不放,六月二八日,贵升病逝,魂魄游荡到家,娘娘房中一面大镜摔掉下来,大娘问卜。君卿二兄沈二爷并妻秦氏,思夺家产,设计害之。


《卷之六思救》:二爷夫妇打发君卿到襄阳贩珠宝,银子皆灌铅,君卿不知,三娘临别遗金簪与三爷为念。舟过长江遇劫盗,大王即吕胡,君卿留待山寨,吕胡妻刘赛女欲勾引之,为君卿严拒。君卿仆沈方逃归报凶信,合府起縞,申大娘来祭,与三娘结成姐妹,并答应将腹中孩儿过继给大娘。

《卷之七上梁》:娘娘破土起楼消厄,芳兰骑跨梁而过,匠人惶恐,以为不洁,芳兰曰何異,尚書閣老不从此中出耶?是年乡试,王定子天纪为解元,君卿第三,然家不知也。君卿于寨后后山遇神火,祷付金钗归以报信,为沈方拾得,二娘挟以诬三娘与沈方有私。


《卷之八簪寡》:太夫人逼勒三娘自尽,陈氏大娘闻来救走,寄顿远亲卢老夫人处,又放走沈方。二月十九,观音生日,志贞诞下男儿,裹以血书:父自申郎母志贞,庵堂生下众齐惊,有人捧了回家去,长大成人不负恩,要问孩儿真八字,二月十九戍时生,后来要见亲娘面,个个称乱法华经。由佛婆置之豆腐坊檐下,为徐太守拾得,太守年五十四,无育,雇徐二姐为奶娘。隔天二十日,沈三娘也产一子,定满月后过继给申大娘。三月二八,沈三娘到法华庵追荐君卿……

全部绰叙还见《弹词叙录》。以我所见“祘帐”之事,芳兰、王定通同作弊,王定另外有私,芳兰更吃相难看,全无节义可言,因可断此本必在《节义縁》之前。

二、《节义縁》

《节义縁》(石印改《前后玉蜻蜓》),《前传》28回,《后传》32回,“咸丰二年壬子(1852)双桂主人序,同年旧抄本”(谭叙)。《弹词宝卷书目》著录道光“务本堂”刊本。

《节义縁》仍有“祘帐”情节(前传 8 拷仆),但比《古本》简略了许多,也没有芳兰收受好处的描写,但在《后传 11 夺埠》仍有补白:

即据日前文旦潜逃,老奴几乎受责,若没有芳兰在旁相劝,险些出丑了。后来查盘家帐,也亏得芳兰帮衬,以此凑了花银十两,又买了好些丝线,送与她了。

还可以看到旧说残存的痕迹。一方面说明《节义縁》和《古本》的关系,另一方面说明《节义縁》的人物和情节仍在“草拟”之中:“芳兰、王定”还远未成为后来《芙蓉洞》里“忠婢义仆”的正面形象,按《芙蓉洞》所说,这二人在金大娘娘散财分家产时,感其忠义,欲将家产“各赠其一”。

嘉庆十五年庚午(1810)漱芳阁刊《绣像风筝误》中,有一段话提到了有一种“草本文书”《玉蜻蜓》:

一个叫胡福的看门人“自从詹爷出门之后,并无宾客往来,所以门公无聊之极,吃饱子羹饭,呒啥个事务,拿了一本草本文书,坐勒朵的房中打瞌充,高一声低一声好唱:(读白)自从看戏为勾情,勾引南濠申贵升,。多多亏了志贞身,将他关在云房内,赠娘一只玉蜻蜓。”

题“陈遇乾原稿”的《芙蓉洞》也说:

(表)草本书上,两边各道姓名,吕东湖说:日后三爷在扬子江中倘遇大难,只要高叫三声金钩吕东湖,我前来救你。个两句勒山塘桥堍下说来,难道不怕地方查问拿捉么?勿信道扬子江中过来是有大难,个是说扬子江中行勿得船个哉。我说末是长沙吕东湖,各人才(全)勿晓得姓名个。

卷末又云:

此部弹词出在姑苏吴郡中,与草本,不相同,遇乾原稿唱场中,离合悲欢有始终。

此“草本”盖指《节义縁》,也就是“陈遇乾同道以外的本子”,情节上和《古本》多有承继关系,如“看戏勾情”、“结交吕东湖”、“祘帐”等。但大率迎合俗趣,情节,语言荒秽,人物也未描定……因称“草本”,和《芙蓉洞》同时流行当时唱场中。《评弹通考》引《茶香室续抄》:

周栎园《闽小记》云:闽县林太守元美,永乐辛丑进士,子泉山公瀚,谥文安,以大司马改南冢宰。…… 会城人常言,文安公方建屋,梁横于户,侍女骑而出,匠詈之。女曰何异,阁老尚书不此中出耶?…… 此女之语,今俗行弹词中,有袭用之者。

此“袭用之”的“俗行弹词”就是《节义縁》:

芳兰姐,好喜欣,到处观瞧到处睁。不管高低平平路,周围步转好开心。他偶然在着梁头跨,匠人一见叫高声。(白)阿呀勿好哉,故个梁头浪,那些跨哉?故个大姑娘真正莽撞朵。王总管  是看见个,日后有啥三长两短,勿关得我个事㖸,咳芳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这丹桂厅乃是花园的总屋,娘娘是取其兰桂森森,以为子孙之兆。如今你跨过梁头,倘被娘娘知道,如何是好?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惊小怪,就是宰相王候,都是妇人生下来的,自古百无禁忌,就是娘娘知道,也不妨的。(唱)好个芳兰甚横蛮,一头言语即回还。(《玉蜻蜓后传·第四回·造屋》)[③]

《芙蓉洞》人物多重设,反倒没有这段描写。

三、《南词·玉蜻蜓》

当然“草本”并非《节义縁》一种,《白雪遗音》所选《南词·玉蜻蜓》九回,也属《节义縁》的别本或“各家各说”。

《南词·玉蜻蜓》虽非全书,但稽之存本这几回,可获线索如下:

孩儿前日在科场,十五三场入梦乡,儿喇,你梦见谁来,梦内相逢的亲父,指点孩儿来认娘……   《玉蜻蜓·认母》

小生徐元宰……,所以顶了申府履历,就在江南乡试,幸叨榜首,那晓我前日进场赴考时,偶得一梦,甚是奇异,及至得中归家,忙了数日,昨晚在乳母房中,得著玉蜻蜓汗衫诗句。 《玉蜻蜓·追诉》

嗳呀母亲,此物若还落在徐姓爹妈之手,定然早已藏过,怎得今朝母子相认?幸喜在于乳母家中,故而爹爹命我去问乳母,即明天性,所以孩儿昨日,从乳母家中得来的吓。   《玉蜻蜓·认母》

生白这也怪你不得,住了,我想那沈君卿三叔,既然同来游玩过的,岂可南濠不晓根由,难道不来寻找的么,呀解元,若说南濠申府,嗳呀呀,好不利害,怎说不来寻找,曾经三次搜庵,幸喜藏得幽密,难免胆战心惊。 《玉蜻蜓·诘真》

欲思要把儿来认,怎奈我尼姑理上不应当,我想蓝总兵护法[④]犹还可,单怕张氏大娘娘,他的那性格多暴躁,夺埠打巷称刚强,六门三关威名振,母大虫三字广传扬。(《玉蜻蜓·追诉》

即《南词·玉蜻蜓》有“贵升示梦”、“三搜庵堂”、“夺埠”、“打巷”……诸情节。从此数情节在各本中的不同表现看:“三搜庵堂”同节义缘[⑤]“贵升示梦”同《芙蓉洞》[⑥];“汗衫血书孩儿昨日从乳母家中得来”则同《古本玉蜻蜓传》。

尤其末一说为关捩情节。汗衫血书“取径”不同,会左右后半段书路的发展,简捷说,就是形成了《芙蓉洞》和节义缘》二种情辞不同的“庵堂认母”:节义缘》“语带威胁”,《芙蓉洞》“语意踌躇”。 《芙蓉洞》里,娘因怕影响儿子前程,故不敢轻易相认,“语意踌躇”;节义缘》里,儿子亟欲知道自己身世,所以“语带威胁”。这“语带威胁”的一种,当然比“语意踌躇”的要原始。

南词·玉蜻蜓·诘真》,就是《节义縁后集·第十回·认母》,对比如下:

南词·玉蜻蜓·诘真》

《节义縁后集·第十回·认母》

嗳呀解元,你不须著急,快些请坐了,待贫尼对你讲便了,夭,快些讲来,贫尼讲便对你讲,可要周全才好,这个放心,甥男最无不周全之理,吓,是此刻志贞未曾起日,泪涌秋波,吓解元呀,

今朝提起嘉靖二三春,遇有山塘王监生,生白住了,甥男要问申公子之事,怎么讲到王监生家去了,哈哈哈,可发一笑,吓解元哪,这叫做楼台百尺从地起,树高千丈叶归根,却有名班作戏文,王监生,就是当家的兄长,请我们到他们家看戏,

但见看楼下站立两书生,那晓我们当家,戏打一把瓜子彀,引的书生出了神,眉来眼去情留恋,戏文唱毕各自转回程,到了第二天三月初五日,二人游玩到庵门,生白吓,可就是看台前这两个么,正是,这二人,姓甚名谁呢,解元,一个是南濠贵升申公子,生白夭,就是我家继父,还有那个呢,旦唱北濠三相沈君卿,穿廊绕殿周围转,出言打趣众尼僧,生白当晚可回去的么,回去的,

到了第三天初六日,申大爷独自进庵门,生白他又来做甚么,解元哪,他一心贪恋梵花好,故而佛地把春寻,那晓当家无见识,欲根未断起凡心,留在芸房成好事,朝欢暮乐乱禅门,生白呀,哈哈哈,这当家就不是了,以后便怎么样呢,

旦唱到了四月初八日,将他送进我房门,生日吓,就到姨太房中来了,既然在你房中,就该劝他回去才是,解元,我再三苦劝他回去,那晓你家继你,逆耳忠言不肯听,看看躯搁下来,到了五月二十黄昏后,一口鲜红往外喷,我就扶他床上来安睡,从此恹恹病净轻,生白吓,姨太,他既然病体沉重,你就该送他回去了,解元,贫尼几次三番,欲要送他回去,怎奈当家执意不肯,说道放虎归山,犹恐招灾惹祸,既不放他回去,就该请医调治,嗳呀解元,我们女众庵堂内,如何好去请医生,

生白这也怪你不得,住了,我想那沈君卿三叔,既然同来游玩过的,岂可南濠不晓根由,难道不来寻找的么,呀解元,若说南濠申府,嗳呀呀,好不利害,怎说不来寻找,曾经三次搜庵,幸喜藏得幽密,难免胆战心惊,以后便怎么样,旦唱到了六月二十八日黄昏后,皇天无眼佛无灵,大限临头难以救,可怜一命归阴,生白呀,竟亡过了,正是,解元当下暗心伤,谁知我父丧庵堂,此番要把娘来认,还在书中下一章。

阿呀姨娘快些说吓。公子我若说明了,要你救我的吓。这个自然。如此说了。

只为十六年前三月春,有个山塘王翰林,(白)我问你申贵升,何以说起王翰林来呢?公子吓,(唱)百尺楼台从地起,树高千丈叶归根。(白)不错的,事从根脚起,姨娘请说。(唱)王府夫人因病愈,就在山塘了愿心,差人接我师徒去,无事山塘看戏文。(白)出家人也不应看戏吓。彼时贫尼等,原不肯去的,只因王夫人,再四相邀,又是施主,不得不去走遭。这也是的。

(唱)我们在本街台上去看戏,那知台前来了两书生。当家无意将那瓜子壳,丢着南濠申氏人。(白)其时乃三月初一的日子,(唱)师徒当晚回庵内,次日来了游庵申贵升。(白)一人到的,还是两人来的?那个同来的。(唱)北濠街上兵科府,姓名就叫沈君卿。(白)那晚回去不回去?(唱)双双到晚就回去。

(白)那申大爷是,(唱)明晨独自到庵门。(白)那一日回去不回去呢?阿吓弥陀佛吓,(唱)我出家人是一入空门归释教,(白)谁知那当家吓,(唱)他是六根未净动凡心,约他初六黄昏后,了却巫山云雨因。(白)列公,志贞这句话是谎话了,在下记得前集,乃是志贞自己与申郎私约初六日黄昏,等到二更,并不见来,他就回房去了,那知被当家照看门户,撞见贵升,邀到房中,共叙欢情。后来志贞出来,被他偷见,难道忘了么?这是他此时,卸在当家身上,罪孽自然轻些,所以如此的。

吓,姨娘,自初六晚上以后他来不来呢?怎么不来,(唱)是晚黄昏留进房,巫山神女会襄王,可怜清净佛门地,被他淫污罪难当。

留至禅房半个月,方才送到我云房。(白)那时姨母怎样呢?(唱)我是苦口几番来劝解,奈何不解我衷肠。风流性格天生就,贫尼却也甚荒唐,免不得屈从其趋成佳会,银河七夕度牛郎。(白)次日我原劝他回去,无如执一不从,直至五月初六。吓三月初六到五月初六,乃是两个月了,便怎么样呢?(唱)在我房中用点心,(白)说也苦惨,(唱)一口鲜红向外喷。自从那日来病起,庵中不敢请医生,我终朝把了弥陀念,诵礼梁王保病轻。谁知一病如山重,上天无眼佛无灵。其日六月廿九黄昏晚,竟奄奄一命赴幽冥。

(白)你的继母,(唱)也曾三次来搜过,名说烧香访贵升。我因恐怕机关露,所以模糊到至今。(白)咳苦极了,(唱)临终可有遗言否?

一则曰“要你救我的吓” ,一则曰“可要周全才好,”活命乞怜情状如见,威胁逼迫情形隐在。二本唱说无差。所以一般认为《南词·玉蜻蜓》亦节义缘》版本,只是比《节义缘》更多保留旧说痕迹。

四、《芙蓉洞》

《芙蓉洞》虽也从旧说发展而来,但固多创僻,情节卓异,堪当自立门户。例如 “庵堂认母”,比之《古本玉蜻蜓》的“汗衫血书从乳母家中得来”; 《节义縁》的只有“蜻蜓配对”,“汗衫血书”在认母回中竟都未出现;这两种说法均极简陋,且漏洞百出《芙蓉洞》之“庵堂认母”则前有“龙舟”(37回),叙蜻蜓惊现、从而追获汗衫血书,继详明血书后才接“认母”(38回),就显得情节紧扣,圆融贯通。

《芙蓉洞》实际上就是今天的传本《玉蜻蜓》,除“游地狱”之类因果报应之说因为“说新书”被划弋外,其它说词书路基本都从《芙蓉洞》。

传世录音则有蒋月泉/江文兰《玉蜻蜓》24回。书未完,加上苏似荫/江文兰《玉蜻蜓》54回,凑成全璧。苏似荫按辈份算是蒋月泉徒孙,但比蒋月泉的几个“不肖徒儿”要强几百倍(此是吾友叶毅语),一则未经证实的笑话说:苏似荫尝愤己之排朱(雪琴)/郭(彬卿)档后,张鸿声为之缓颊曰:俚是一流中的末流,倪是二流中的头挑,苏乃罢议。蒋月泉曾面奖苏似荫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这54回虽不是蒋月泉所说,但书情上是一脉相传的,唱调虽弱,说表无差,和蒋说并无违和感。

听完这近80回书,始知就是《芙蓉洞》,连后来苏/江档新编的一回“骂山门”,旧刊里也有。象“问卜”、“关亡”这样偏门的说词,几乎就是照本宣科一字不改,其它象“恩结父子”、“沈方哭更” 、“苏婆献计”……今称“盆景书”的书,在《芙蓉洞》里都业已成形

和越剧、锡剧等搬唱不同,弹词只以“尼姑生子”传闻为载体,更多展现的是故事之外的世俗风情,所以江文兰曾说:《玉蜻蜓》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塞”进去,只恨自己所知太少(大意)。

弹词的人物都是戏剧里几不出场的小人物,如门公、书童、婢女、佛婆、豆腐店主、驿差更夫、看巷门的、算命瞎子、关亡婆……甚至力行打手、转行做了跟班二太爷的水贼强盗等,他们才是弹词里真正的“主角”。

弹词的情节也就是由这些小人物的“日常言行和行事”构成,和搬唱戏剧有完全两样的旨趣,或者说,弹词《玉蜻蜓》和戏曲《玉蜻蜓》就是“二个故事”。

 “蜻蜓尾巴白蛇头”,是说《玉蜻蜓》分“头、尾”,且以“尾段后部”为精彩。后部始于“造屋”:

且说金大娘娘自从金贵升负气出走,生死不知,没了主张,因听信旁人之言,认为是风水不好,于是大肆改造门庭,邻居范家闻了大娘娘雌老虎威名远播,不待拆迁队装神弄鬼丢砖抛瓦,赶紧自觉自愿搬家,“拔了萝卜地皮光”,尽大娘娘挖鱼池、造假山,工程巨大,耗费不赀,最后一祘帐,家私十停去了二停。娘娘精细,还从老家人王定处,知金家祖上有苏州四城门三十六处码头出息,为五缙绅霸占,至今未归还,自己父张公也参与其中。

再说张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个自家吃肉不香吃女儿百般滋味的人,这日正欲来叨光,挨到饭刻却不见女儿摆酒菜出来,于是堆下笑来讨问。娘娘假作愁状道:如今女儿穷了,开不出火仓了。谋与夺还埠头。张公深知其中利害,劝娘娘罢手。娘娘翻了面皮,反骂父亲老杀才不知羞耻,连女婿家产也夺,猪狗不如。

张公悻悻而归,发誓从此讨饭也不上金家门。娘娘贴身丫头芳兰,人送外号“老虎脚爪”,是极好事之人,此时挥拳勒袖,全力撺掇娘娘要打夺,“老虎尾巴”王定逡巡不定,最后在两人恩威并施下---要查王定在翻造中有无贪污受贿,也坚定了决心。王定还找出了金家据有三十六码头的原始凭证,一道上谕,原来金家上代在王师克定苏州城时,因输粮受封,永享此利。三人铺媒定计,由王定找了当时苏州城里的黑社会---打行天罡党,一夕行动,把五缙绅在码头的势力尽行逐出,由此也惹上了人命官司。五缙绅把娘娘告到了苏州府蔡涓,书中交待,蔡涓正是张公的学生仔,见告师妹,无法决断,借口还在年里封公文不批办,拖延下状子不表。

娘娘惹下此塌天大祸,一时计拙,只愁得茶饭不思。又是芳兰出注意说,娘娘虽然开罪了父亲,但老太太那儿原是宠爱,只需老太太那儿拍下胸脯,何愁张公不上辕门说情。娘娘既称女光棍,手下能人极多,即遣秋珠前去报信,哪有眼见女儿见死不救的,张太太满口应承。再说张公身旁有二个童儿,一叫张福一叫张寿,平时就靠往来听气儿编点小道消息在老太太那儿蒙点赏钱使,如今张太太答应只要骗得张公上辕门,身边丫环随便挑。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童儿一番鬼话,骗得张公上了辕门。

不说张公辕门如何说项,这里金张氏得信,心稍宽,然打死人命事终难消弥。此时有府中老妈子苏婆,前总管苏茂之妻,鳏寡孤独,发童齿摇,年愈八旬,上来献计:说只要诈一条人命给五缙绅,双方各担命责,如此府县蔡涓或可从中枉直取便。一言即出,众人皆惊,奈何无人敢遣,苏婆自告奋勇前往代死。其间纷纭不必细说,事毕,金张氏吃惊不小,也自收敛,足不出户。天罡党执掌了码头,端阳日,组织赛龙舟特与娘娘散闷,娘娘于楼头瞥见一妇人行扇上系有金家祖传之物玉蜻蜓……

以上“尾巴”数节,足可见其与搬唱戏曲的不同,要以表现“世情” 为主。如果把戏曲搬唱称作 “言情小说”,弹词则是“世情小说”。

五、《桃花庵》

鼓词《桃花庵》,实是北派的《玉蜻蜓》,则可称作“艳情小说”,因其笔法下流,秽不可闻。虽庵姓人名都有改易,书里“苏州景致(元素)”也尽行逐除,但基本还是《玉蜻蜓》故事未变。男女主人公(作 张才、陈妙禅)勾搭成情也一般起于“看戏吃瓜子”……

《芙蓉洞》因说法比较“文俊”,象“看戏吃瓜子”这样的秽笔已几无留痕,但和《芙蓉洞》同年刊(道光元年)醉墨轩《文武香球·第四回·许亲》中还有:

(表白):山东历城地方美女秃多哉,加添这个小娘子来朵吃瓜子,瓜子壳丢来一个后生身上,这个后生说,我也不是申贵生。小娘子说,我倒是你的爷。    P24

说明《芙蓉洞》前《玉蜻蜓》确有“吃瓜子”的情节,而且似乎成了男女勾搭成情的“典故”出处广知,所以颇能为《文武香球》随便引用。

南北地方戏改编,也大致遵循北据《桃花庵》,南据《芙蓉洞》的凡例。惟于《桃花庵》本身,则几无文学价值可言。《玉蜻蜓》续书见二种:一曰《探河源》,5959回,嘉庆癸酉(1813)环秀阁刊本,有鸳湖悦成主人序;另《新编后玉蜻蜓娇红传》,2424回,清抄本,藏南京图书馆,此书罕见,叙录可见《弹词经眼录》增订。此二种都是继《玉蜻蜓》余绪而敷衍成书者,实和《玉蜻蜓》无一毛钱关系。

2019-03-01



[①]《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玉蜻蜓南词》十集”提要,该提要先简述了《玉蜻蜓》的故事梗概:此本南词,未题撰人,亦无序跋。凡十集,不分回,共二十卷,演苏州申贵生,游虎邱法华庵,与庵尼志贞通,私生一子,名元宰,为徐姓所得,由徐氏抚养成人。状元及第,官拜文渊阁大学士,后卒归宗,还申姓。

[②] “邓氏开益堂”为江西(南昌)书坊嘉庆十八年刊刻有《毛洪张玉音两世姻缘记全本》唱本

[③] 玉蜻蜓前后传》:即《节义缘》,前传28回、后传32回,旧刊本,新文化书社。题《绣像绘图通俗小说玉蜻蜓前后传》,实系弹词本。下均作《节义缘》。

[④] 书按:法华庵应为金府右邻蓝总兵家庵,所以有护法之称。《芙蓉洞 1  烧香》则称是左邻范府家庵。

[⑤] 《芙蓉洞》只一回(第6  书僮文宣和门公周青纠集下人兄弟搜庵,金贵升先以血污涂面装成尼姑,周青当面错过,继躲入璧龛,外饰以观音像,文宣哭观音,贵升虽感动,但终未出认);《节义縁》则有〔一〕、〔二〕、〔三〕三回,赵景深《弹词考证》所举《玉蜻蜓》,就是有“三搜庵堂”的《节义縁》,而非名气更大的《芙蓉洞》。

[⑥]按《节义縁》中已有“贵升示梦”: 徐元宰秋试前夕,金贵升梦隂里来会,眉目清朗念了一首七言诗句“欲寻萱草桃源种,且向修行佛地行”云云……暗示其寻亲“认娘”。

《芙蓉洞》则改“时序”为徐元宰考场内假寐,贵升受妻妾荐亡超度之力前来一晤——“阿呀亲儿吓,为你发肤自不晓,特地前来细说明。汝乃实非东海后,昔年假借李为桃。儿要了目水源寻旧迹,须要汗衫诗句细推敲。莫道梦中言不信,保你今科金榜姓名标。言尽于此我去了。”(第37 龙舟)

这细小的改动其实暗藏玄机:原来吴地一直流传着读书人考举入贡院时,“有感恩、报怨两精魂相随”,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此时都报,“功名天定,倚于日常善恶细行”之说。亦弹词唱书演义小说“神道设教”,令人生畏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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