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裘少戎
吕铭康
裘少戎
不少京剧“音配像”光盘,其中有些京剧裘派花脸艺术创始人裘盛戎(1915—1971)主演的剧目中,有的就是裘盛戎之子裘少戎所配,他的扮相确实酷似乃父。尤其是在看到他在《龙凤呈祥》为他父亲配演孙权时,我禁不住热泪盈眶。因为我知道这是裘少戎病入膏肓,去世前一个月拍摄的。他是于1996年5月因心肌梗塞猝然去世,年仅39岁。当时噩耗传来,令我震惊、鄂然、痛惜。后来听一位京城的京剧名家给我讲了裘少戎病逝前这一年的情况后,更使我痛定思痛,肃然起敬,更促使我一定要用文字来表达对裘少戎的怀念之情。尽管他比我年轻了14岁……
京剧大师裘盛戎
裘少戎儿提时没学过戏,13岁参军当了文艺兵,毕业于中国戏曲学校,师从孙盛文等老师,直到1977年才在方荣翔等师哥的帮助下,学演《赤桑镇》《秦香莲》《姚期》等裘派名剧。我是在1982年与少戎相识的,当时他才25岁。那时我到北京去拜访裘盛戎遗孀李玉英(现已去世)时。他给我的印象是话不多,很好玩。那时他在北京京剧四团,对一些传统戏还不是太熟悉,对此,她母亲就很着急,不断加以严格督促,并由他的师哥方荣翔、钳韵宏、夏韵龙等来进行辅导。记得有天夜晚北京电视台播放他和方荣翔分别主演的《遇皇后·打龙袍》录像,那时我恰在北京出差,白天来裘家(西河沿215号,正乙祠戏楼斜对门)拜访裘夫人得知此事,而那时的旅馆极少有电视。于是,裘夫人便邀我当晚来他们家观看。大家看完后,裘夫人就认为,大明(裘少戎原名裘明,小名叫大明)必须要好好学习他荣翔师哥,并高兴地对我说:“大明长得确实像他爸爸,尤其是他耳朵后面那块,扮上戏就更像他爸爸了……”后来,我与少戎又多有接触。他当时送给我一本《裘盛戎唱腔选集》,扉页上有他的签名,我至今还珍藏着呢。不过,在以后的八、九年,我因教学工作离不开,也没机会来京,所以就再没有见过少戎,只是听说他在艺术上进步很快,还多次出国演出,深受欢迎。
裘盛戎、裘少戎父子
1983年,裘夫人李玉英给我提议,希望她二女婿杨振钢所在的北京风雷京剧团能够来青岛演出,我立即就建议裘少戎来。遗憾的是,裘少戎是在北京京剧院,只好改由举重运动员改行裘派花脸的杨燕毅,我参与策划的九天戏码,有八天是杨燕毅的铜锤花脸戏,结果在青岛永安大戏院一炮打响,天天满场。倘若裘少戎来,必定影响会更大。
裘少戎与夫人高红
裘少戎是1995年初春,接下了为他父亲裘盛戎“音配像”的任务。正当他加倍努力排练之时,突感身体不适,结果到医院确诊是:晚期肺癌。他妻子高红("前四大须生"高庆奎的孙女)起初还想瞒他,但少戎却主动揭开了这个“谜底”,异常镇定地说:“我全知道,得的是癌。”并坚定表示:决不休病假,决不推辞“音配像”!
第一次录的是父亲裘盛戎的《姚期》,他是抱病一鼓作气录完,回家就整整一周卧床不起。当他能够坐起来时,又开始挣扎着认真听父亲的演出录音,练身段、台步和做工,为下一出需要录像的剧目做充分准备。就这样,他在身患绝症、受尽病痛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连续配录了《姚期》《遇皇后·打龙袍》《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坐寨·盗马》、《海瑞罢官》《赵氏孤儿》《将相和》《赤桑镇》《法门寺》和《龙凤呈祥》共十出戏。
裘少戎为父亲裘盛戎《探皇陵》音配像
每次排练或录像,高红都随身带着装满熬好汤药的保温瓶“候场”。少戎在排演时完全是置病痛于脑后,全力以赴神采奕奕,而一下场就喘息不定疲惫不堪。他多次对高红说:“只要我没躺下,我就要去'音配像’!”
他的最后一出“音配像”是《龙凤呈祥》,为父亲扮演的孙权配像。最后一次配录时,是他去世前的一个月。这时的他,病情已经是明显恶化,在家里就需要不停地吸氧。可是,那天录像他却坚决不肯带氧气袋,说怕影响大家的情绪。当他录完孙权的戏后,回到后台就一下子跌坐在戏箱上,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直冒冷汗……这就是裘少戎最后的冲刺!当我们在看他《龙凤呈祥》配演孙权的“音配像”时,千万不可忘记,这是裘少戎与死神在进行最后的决斗!
在他去世前两天,他躺在病榻上还对来探望的剧院领导说:“等我病好一些,我还要再为父亲配几出戏……”这也使我想起了裘盛戎在病危弥留之际,还要《杜鹃山》的剧本呢。他们父子对京剧艺术的执著追求,并且是至死不渝,真是何其相似乃尔!
是的,我对裘少戎的英年早逝,确是震惊、鄂然、痛惜。因为他太年轻了,艺术上也开始成熟了,而他的许多方面又太酷似乃父了……。更令人们肃然起敬的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不遗余力为我们的京剧事业舍命拼搏。少戎,我年轻的朋友,我们都怀念你!
2020-8-2 青岛夹缝斋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