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题记
泡好茶,备下咖啡,燃起一枝烟。
闭上眼,深吸一口,看青烟袅袅,转身跳进旧事往日里。
翻开书,写下几笔,再拉开书橱,抽出一本又抽出一本,渐渐地铺满书桌。
寂寥的午后,如无酒量的贪杯者,一杯复一杯地吃酒,缓缓醉倒在记忆里。
二、梨园岁月
01
水果可是不肯把它的色、香、味给购买它的人去享受的,也不肯给予为了出卖它而栽培它的商人去享受的。
要享受那种色、香、味只有一个办法,然而很少人采用这个办法。如果你要知道越橘的色、香、味,你得请问牧童和鹧鸪。从来不采越橘的人,以为已经尝全了它的色、香、味,这是一个庸俗的谬见。
--梭罗《瓦尔登湖》(徐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虽然,守着几亩梨园,但享受梨子的芬芳馥郁,机会只有一次,或者短短的几天。
中秋初中读书时,于校南麦地留影
02
1994年的秋天,中师毕业,分配至离家几里外的母校--中秋初中。
记忆里,那一年的梨子卖的特别晚。因此,在这最后的收获时节,每天晚上就睡在梨园里。
清晨,早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为深秋的清雾笼罩着的静谧深邃的园子。
起床,小心着从树底出来--这床,常常放在树身较高一些的梨树下。
先是,给铺满空地的花生来一次充沛而漫长的灌溉。
然后,伸伸懒腰,扩扩胸,围着梨树转几个圈。
那最先迎接黎明的枝头上,泛着微黄带着露珠的梨子,在清晨的雾色里安静着妖娆着,像一个婉约而深情的女子,等待着宠幸。
随手摘下一个,就着那微凉的空气和晨曦里的薄雾,咬上一口,闭上眼,静静享受那滑入喉咙的爽脆与醇香。
一个梨子吃完,沉沉的睡意早为那隐约的清凉所唤醒,继而微微兴奋起来。
03
骑自行车去学校,和学生一起早读,上完第一节课,然后,回家吃早饭。
对于十八岁参加工作的我来说,学校里的一切都新鲜而美好。
校长、主任、会计是我读书时的领导。办公桌对面,是教我的语文老师。
校园,依旧是读书时的样子,简陋而安静,甚至教室门口的白杨还是当年的那一棵,只是看上去更为繁茂了些。
收获梨子的盛大而繁忙的时刻,过些日子才会到来。
我所要做的只是看梨或园子。当然,父母所说的是守住园子看住梨子。而我所理解的是欣赏,欣赏梨子安静微黄的色彩,欣赏枝头苍翠深绿和树底干燥微黄的叶子,欣赏这安静的有些落寞的园子。
欣赏之余,在这深秋静寂的园子里读读书,备备课,发发呆。
中午,父亲会送饭过来。晚饭,大多也在园子里吃。
菜,是园子里的豆角、辣椒、西红柿配在一起,大火爆炒。
馍,是母亲手蒸的。偶尔下雨的时候,会吃到油饼,配上两头大蒜,可谓佳肴。
不知什么缘由,离家之后再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了。
入夜,树下,看着满地的月光,遐想一番,安然睡去。
夜半,偶或为滴落脸颊的露水所惊醒,又会神游一番。
清晨,带着深眠之后些微的惬意,匆匆赶往学校,开始一天的工作。
那是一段多么平静而美好的初登讲台的日子。只是,这样的日子总是如此短暂。
三、走进教院
01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李白《忆秦娥》
三年前,一个薄暮初起的黄昏,我坐在公交车上,看见街边一大片堆满砖瓦水泥的废墟。
猛然想起,这就是自己曾经就读于此的地区教育学院。
02
那是1994年的“秋忙假”。
(除去固定的假期,乡村中小学还有两个为城里学校所没有的麦忙、秋忙假。为期三四天的时间里,老师要进行夏收和秋收,学生也可以给父母帮些忙。)
其时,工作已然安定的我。听说,砀师同班同学苏君去了地区教育学院读书,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和同学黄珂相邀到去教育学院看望苏同学。我们先在县城相聚,然后搭火车去市里。
那是我第二次去宿州。
(第一次是中师毕业前,教育学科全市统考,我们乘坐学校包车,匆匆而去匆匆而回。)
一路,甚至在火车站搭乘的小蹦蹦三轮车上,我们都很兴奋。走进校园,扑了个空,苏同学不在。
原来,教院不知什么原因也放假了(是秋忙假,还是十一,实在记不起来了)。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又“站”火车回来--那时票贩子猖獗,也没有网上订票之说,学生坐火车,大多不买票,当然也没有座位。
虽然是站着,我们却很兴奋,躲在车厢连接处,望着急驰而过的夜色,抽着烟,诉说着青春年少时才有的虚空的梦和幻想。
县城小旅馆里,我们住了一夜。
因为,那个时候,中师毕业的同学,还没有谁在县城安家。
03
第二天一早,坐上外面裹着帆布的三轮车,一路颠颠簸簸到了苏同学老家--被称做神笔马良故乡的马良集。
(那个年代,从乡镇到县城的“公交车”都是这个样子。
机动三轮车,外面搭上车篷,两边排上长木板,可以坐上十余人,再多一些,中间还可以挤上三五个。
车厢后面有根横梁,可以倒着悬挂十几辆自行车。因为大多数人下了这“公交车”,还需要靠自行车代步。)
喝酒,聊天,听苏同学神侃,而我终于被上学的那种方式所打动。
成人教育学院,可以“先上车后买票”。
(那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方式。
学生先入学读书,第二年参加成人高考,以获得教育厅注册的学籍。一切和先考试后读书的学生一样,只是毕业证要推迟一年。)
回来后,到姐姐家,和姐夫一起找了他们同村的教办室主任。
送了些礼,主任终于答应我带工资脱产进修。
我作为,乡镇里未工作而发工资上学的第一人,来到了宿县地区教育学院。
其时,学校已经开学一月了。
如今,作为那个年代特有的乡镇教育机构的教办室,早已不存在了;作为打开自己未来世界第一所大学的教育学院,在名称消失之后地址也一并沦为废墟了;作为朋友、知己和未来妻子形象的姐姐,也已经去世多年了……
只有,孤独的我,在此时孤独地写着这些伤感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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