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君子孤独温润，薪尽火传教育可期（兼及征婚）

其四，陈帅独处，以苦为乐

里尔克说——

在根本处

也正是在那最深奥、最重要的事物上

我们是无名的孤单①

         

所有热爱读书、钟情写作，所有对生活怀有一腔热望的人——

无一不是孤独，或是把一天的某些时刻完全的祭献给孤独。翻读陈帅诗卷，孤独的文字处处可见，如雾弥漫，如酒氤氲，你看那——

望破云头梅难落，滴答依旧是阶空。

——《冬雨初霁》

兴至心头翰墨张，草草寒冬孤寂字，写罢桌前一叹长！

——《鹧鸪天·入夜抒怀》

         

“依旧是阶空”，让人不由想起万俟咏的那句“不道愁人不喜听，空阶滴到明”。

陈帅其时尚未“而立”，为何如此沧桑，为何时时自称“陈叟”“陈翁”，只为热爱情重，故而满纸孤独哀怨。

此类诗作，吾最喜那一首七言绝句——

不家不业愧先人，无雨白云色更深。

寂寞清明床上过，朝夕一样闭窗门。

——《癸卯清明》

         

和读者一样，同有此问——

一个大男人，朝夕闭门，窗内陈帅，所为者何？

试作答：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卢照邻《长安古意》

陈叟或在读书，或在遥想自然美景——

         

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

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苏轼《黄州寒食诗帖》

居泰州七年之久，自称“陈翁”的陈帅或是寂寥的厨房饥煮寒菜，或是思亲念远、饮泪啜泣。

         

人生，有谁情愿孤独长随，有谁心甘里闾寂处，杜门自守。

然而，正是这样安分耐烦、卑以自牧的寂寞中，谦谦君子，温润以成。

正是这样，以书为伴以诗为酒悲欣交集苦乐参半岁月之中，在渊之龙，腾跃欲出。

         

其五，厨房陈帅，拥抱生活

因为，有过异乡独居的经验，所以能够理解陈帅那种每逢佳节倍孤独的心境。然而，“陈翁”过我之外在于他热爱厨房，且瞧他——

在“呵手艰难”的冬日，“摊贩市我三荤肉”②，然后：

蒜头切块，生姜切片，再备些红辣椒与青葱段。

紫流苏，梅花馅。管甚味精粗盐老十三，酱油生抽料酒拌。

——《山坡羊·下厨》

鼎烹肴馔，壶醅老酒，闭门闲客谢。

——《永遇乐·元夕》

         

每每闲暇之时，翻看他的朋友圈，除去诗词之外，陈帅所发多是做饭方案——

午饭：大虾+豆腐+馒头

大盘鸡+馒头，晚饭开始！

砀山人的早餐从把一只水煎包淹死在撒汤里开始！

今年的年夜饭也还是我做的，还不错！蛮丰盛的！大家新年快乐！

常想，某日失业下岗，师徒二人合开饭店，一人文案，一人武案——

或许，教育范的新网红打卡地，从此诞生，亦未可知。

         

孟子曰：“君子远庖厨也”。

我不喜屠夫，亦不为煮夫。

然而人至中年，常存偏见，以为上得大场下得厨房的男人方才可爱——

不必日日为炊，重要场合下厨献艺；一人生活，柴米油盐一尘不染：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万能青年旅店乐队《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

         

这句歌词所以动人，在于那个男人，走过湖海山川，心有大爱。

然而，热爱诗词、囿于厨房的陈帅同学，而立之年，依然未爱——

虽然未爱，其对爱与爱人的渴望与想象，实堪神往：

锦帐里空设红床，银烛下朱颜迟到。那人人，入梦分明，如此偕老。

——《两同心·柳絮如烟》（2019.5.19）

取次花丛拥揽，密语朝朝。若无言、相厮正好，回文看、书情白告！

——《传花枝.·时过深秋》（2019.11.5）

         

（在此，老师兼做一回月老，打一征婚广告——

陈帅同学微信：zl250591）

         

其六，陈帅忠孝，尤爱故土

男人要热爱厨房，又不困于厨房。

今日徐州，匆匆接回母亲，赶至沅醴居中作此序言，或许是此心境：

再读陈帅《金缕曲·赠母亲》心有所动，情有所恸，默然有泪——

遥望见、云端渺渺。七魄三魂不须引，向萱堂、拜我高堂鬓。涕与泪，湿衣襟。

叹草木、尚恋深恩。在江南空歌游子吟，北雁来时，不知书写。将儿吻，见面痕。

         

俗语云，人愈老愈顽固，不妨再出一偏见——

不爱母亲的男人，必定不能深爱他之爱人；

将为已为母亲的爱人不理解男人之爱母亲，亦必不爱她之男人。

         

陈帅爱母亲，亦爱故土，不只为萱堂在故乡，还为故乡的水土养育母亲的同时也养育了他。

因之，漂泊在外的游子，吟咏母亲的同时一并遥念亲人、故乡——

冷露何曾湿桂花？折枝欲闻月光斜。

披衣不觉竟遥夜，窗前有客正思家。

——《仲秋望月》

父老别千里，亲朋隔迢递。

故园思多少？恰如春草离！

——《除夜客梁溪》

         

陈帅爱母亲，念亲朋思故土，深情旧雨新知，其胸中亦深埋家国情怀——

你看他，写于芒种之日的《南乡子》中有多少对百姓疾苦的关爱牵念：

些许饱饥肠，一半东西市货郎。

到手岁钱称羞涩，凄凉、断尽村中老父肠。

         

辛丑五月，“在世万千钟粟，潜心温饱苍生”③的袁公隆平，窅然驾鹤——

震惊之中的陈叟，不胜悲痛，一日填词三首：

国士却深藏。谦卑有方。

此生只是为农忙。踏遍江南与塞北，不著华裳。

——《浪淘沙令·三悼袁公》

         

常常会想，这些诗词，陈帅同学是否曾与弟子分享——

即便他讲堂未有分享，必有学生知晓其师喜诗填词，如此，便不能不提及陈帅所爱之七——

         

其七，陈帅有志，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陈帅，尊我为师，称我为文学的引路人，一直愧不敢当：

我之深愧，并非在于青之胜蓝，而是我们师生之谊只有短短一年时间——

遥想十六年前，淮北归来。从高一开始，于三个班级竞选出九个编委，办起《青春潮》杂志。

第二年文理分科，科代表竞选中，陈帅脱颖而出，我们交往日渐增多。

         

然而，世事难料，成也杂志，败也杂志：

先是，杂志被封，再是高三，陈帅换了语文教师——

在我，常会去想，如若再有高三一年，陈帅对文学的热爱是否更为深情，我之写作是否会有改变。

         

有人问曰：诗词文学，与考试成绩有何关涉？

我则答之：较之成绩，热爱：关乎学生一生。

         

其一，热爱生活，钟情文学的学生，语文成绩大多优异。

即便，一时受挫：他日必成大器。反是急于功近于利者，寸光鼠目，把学生异化为考试机器。

其二，成绩名利，人人未得免俗，然而有人见小利而忘未来，做教育而目短视——只求某某概率，只见某某名校。

         

陈帅同学高考当年虽然折戟，但他以自身经历，以这本书向学生证明了这样一个常识——

急功近利并非恶德，只有一点遗憾，就是往往无功无利可得。

甚而得了其反——急功近利者们的功利观念实在淡薄乏味。④

         

当年，未得与陈帅同学，再续师生情谊，深以为憾。

然而，心有七爱，兼又热爱书法，钟情京剧的陈帅，必将对他之学生产生持久而深远的影响。

         

在我，虽不敢言，陈帅的成就有我之功劳——

然而，我们用彼此的努力和成绩，再次证明了一个常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谦谦君子，孤独温润。

薪尽火传，教育可期——

         

是为序。

癸卯年夏日于沅醴居

         

注释：

①莱内·马利亚·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冯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5-10；

②见陈帅《鹧鸪天.晚归》（2018.12.8）；

③见陈帅《乌夜啼悼袁公》（2021.5.22）；

④木心《素履之往·向晦宴息》，广西师大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

         

         

明日请早

         

写于夜色中的沅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