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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第八章 中)

(八中)

报到的日子到了,在长堤的爱群大厦旁有接送新生报到的专车。车上都是一些十八九岁的年青学子。对着这一班活泼、兴奋的年青人,宝乾不禁有一种时日将暮的感慨,他无心与这些充满着朝气,却是从未谋面的年青人交谈,只是静静地望着车厢外不断往后移动的房子与树木。那叶子上厚厚的尘土,让树冠变成了墨绿的颜色;树身上零零落落挂着坼裂欲堕的树皮,不时还垂下几支折了未断的枝桠。路上飞起的黄尘,掩盖着这坑坑洼洼的路面。行进着的汽车似乎是在检阅这经历了创伤的世界。在这颠簸不已的车厢里,时而响起了带着几分稚气的惊叫声,这也许就是战后的残局吧,人们在喜悦,又在面对一片百废待兴的凋零。宝乾独自默默地坐着,他自问,以后这些日子里,自己能做些什么呢,应如何做呢?

经过大约两个多小时的行程,车终于来到了学校,停在操场上。这里可是一番少有的热闹场面。彩旗飘扬,锣鼓喧天,来自四面八方的年青人,把欢天喜地的热闹气氛带到了这个操场。他们三三五五寻找自己专业报到的地方,更有不少人试图在这里巧遇自己的同学和朋友。

宝乾背着简单的行李,在这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走着。突然在不远处传来了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一只手在涌动着的人头上使劲地挥着,渐渐地向他移动过来。宝乾也连忙向他靠拢过去,原来是中学时的同学田陵。很快两人便走到一起,宝乾紧紧地握着田陵的手,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茫茫的人海中,竟然会遇到青少年时的好友。田陵也告诉他,毕业以后,因城里生活不安定,他们一家便回到自己的故乡居住了。他是昨天才到省城的,考上的是数学系。

他们两人一边走,一边讲述自己这几年的生活。谈着谈着,田陵突然停了下来,两眼定定地望着宝乾。宝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问:“什么事呀?”田陵只是小声地说:“这几年,你的眼睛好吗?”“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幸好,这几年都很稳定,没有什么毛病。”他们一起走着,互相陪伴,互相照顾,在各自的报到点中完成报到的程序,然后又一起走向了宿舍。

这是一间并不很大的宿舍,房间里住的是八个人,中间是一排桌子,两旁分别是两张架床。房间里几个年轻人也谦让,把下床让给了宝乾。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开学的第一天是迎新大会,新旧同学欢聚在一起,表演节目,互相交谈。最令宝乾兴奋的是,在这里竟又遇到了过去的老同学徐枫、王小兰、赵元,他们已是三年级的学生了。这几位老同学,虽然现在已成为了宝乾的师兄、师姐,但对宝乾却仍然像过去一样,十分尊重,称宝乾为“乾兄”。这几个老同学这时也忘记了自己是来迎接新同学的,把宝乾拉到一旁,一起回忆着几年前的学习生活,谈论着这几年社会和生活的变化。他们告诉宝乾,田容老师也在这间学校,是中文系的教授。这则是宝乾万万想不到的事,他十分惊奇地说:“田老师不是回到他自己的家乡了吗?什么时候回省城的?”

徐枫知道宝乾一向十分敬重田老师,也知道田老师十分关心宝乾,欣赏宝乾的文学天份,于是说:“老实说,在学校两年,我也没有见过田老师,只是在校报上偶然看到老师的诗歌。”

王小兰这时却向宝乾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你一向喜欢文学,写得一手好诗文,为什么不读中文系呢?”

宝乾被小兰这么一问,顿时也感到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勉强说:“我平时已读了很多古典诗文了,这些东西不难学。这些年来令我最感到困惑的却是中国的社会状态,所以就选了这个专业去学习一下了。”

想不到宝乾这个回答,引起了小兰莫大的兴趣,她紧接着问:“乾兄,你认为中国的社会状态是怎样呢。”

“我还未开始学习呢,你已学了两年啦。”宝乾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这时赵元忙插话:“不能一笑了之呀?古人说:闻道有先后,学问常在书本之外。乾兄这几年阅历丰富,总有自己的看法吧?”

“阅历大家都有,各自不同而已。我这几年,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乡村学校里生活,比不得你们在大城市见多识广呀。不过在我这略懂事的十多年里,我所见、所闻,除了打仗,逃荒,就是富人们的花天酒地。你们说,这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吗?”

“这真的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书本上、老师们都没有告诉你们应怎样解决吗?”宝乾好奇地追问。

三位老同学,被宝乾这么一问,都静下来了。

这时,徐枫若有所思地说:“乾兄,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呀,教授们也许都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呢。”

礼堂内,传出了响亮的喇叭声:“同学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白校长参加我们的迎新会。请大家静一静,请白校长给我们讲话。”

听到这喇叭声,宝乾他们只好停止了讨论得正高兴的话题,安静地听校长对他们的欢迎和祝愿。

第二天,宝乾没有课,本来他是准备这天没课就回家一趟的,但昨天晚上他知道了田老师在中文系任教,便打消了回家的想法,决定到中文系拜会田老师。

中文系与社会系相隔一座楼,办公室十分简朴,只有几个办事员在忙碌着。宝乾向他们说明了来意后,一位年约五十的女职员告诉他,田教授不在学校居住,星期五上午有课,可以在他课后大约十一时来找他。宝乾又问:“可以让我留下几个字,请你转交田先生吗?”这位女职员于是取出了一叠信笺,让宝乾坐下书写,并指墙上的一排信箱,让宝乾把写好的字条,放到写着“田容”的信箱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经过几天的课程,班内的同学也慢慢地熟悉起来了。在一节关于市民生活状况的课堂讨论上,不少同学认为,如今抗战胜利了,市民们开始了真正主人翁的生活。宝乾却不同意这意见,认为现今中国市民的生活仍然是处于一种封建的闭锁状态,原因是社会的财产仍然集中在小部分人手中,他们不但控制着社会的各种权力,也控制着人们的自由活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市民没有得到充分的教育,没有起码的生存保障。宝乾这么一说,马上引起了同学们窃窃私语,他们在互相打听:他叫什么名字,在哪间学校毕业的呀?随后就引来了各种不同意见的热烈争论。

宝乾静静地坐着,他没有卷入到同学们的争论中,只是耐心地听着一个又一个的发言。争论的声音并没有演变成不可遏止的浪潮,却是慢慢地缓和下去。急于知道结果的同学开始把目光投向了主持讨论的老师。主持课堂讨论的老师姓伍,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体格健壮,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一个性格开朗,充满活力的人。下课前,伍老师打破了平时课堂讨论不作可否的常例,充分肯定了宝乾的发言:“看来,这位同学”,他把手很自然地指向了宝乾,“他对中国社会的现状很有自己独立的见解,这个见解估计是他以前对社会深入接触所形成的。我们这个课程就是要深入接触社会,要学会看到被掩盖着的社会的真正面貌。”伍老师这个总结,让同学们的眼光一下又集中到宝乾身上。在下课回宿舍的路上,同学们都争相与宝乾交谈,兴致勃勃地回忆刚才的讨论。

回到宿舍,已是差不多中午十一时了,还未有到午饭的时间。宝乾把学习用具收拾好后,便躺在床上稍作休息。突然,走廊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不久,便传来了一阵呼叫声:“陈宝乾听电话”。这一呼声让宝乾的神经一下紧张了起来,会是谁打电话来呢?不会是静德吧?家里不会出什么事吧?但很快他又对自己说:不会是她的,我还没有告诉她这里的具体情况,她绝不可能知道电话号码。带着十分忐忑的心情,宝乾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安放在宿舍走廊的电话旁,拿起了电话。对方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但很快,宝乾就知道是田容老师了。原来田老师刚回办公室,看到宝乾的字条,便高兴得马上打电话来了。田容告诉宝乾,这已是第二次给他打电话了,因为在十时左右,宝乾还在上课,只好一直等到宝乾下课再次打来。在电话里,田容也没有说什么,只约宝乾十一时半到学校附近的榕叶饭店用膳。宝乾听后,高兴极了,连忙回宿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往饭店走去。

这是一间并不十分豪华,带有几分乡村风味的小饭馆。它滨临珠江,不远处就是一座令人感到有点田园风味的村落,四周古榕绿荫,确是让人怡情憩息的好地方。宝乾在店门前停留了一会,仰视店门上方那块用北碑字体刻成的门匾,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落款正是自己同乡的族叔康仁先生。对康仁先生,虽然只是孩提时的记忆,但看着这幅门匾,就像看到远去了的亲人,心中生起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沿着饭店不长的走廓,走进了大厅,在靠近江水的一扇窗户下,宝乾一眼就发现田容老师已在那里悠闲地看着报纸。他急忙跑了过去,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来迟了。”

“哈哈,哪里话,正及时,正及时。”田容十分高兴地握了握宝乾伸过去的手,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位学生,一边示意他坐下。

师生两人相对而坐,又像在中学时那样,谈论着学习和生活。田容笑着说:“是缘分啊,我们相处了六年,后来飞机大砲把我们轰散;大约也是六七年吧,东洋鬼子终于被轰跑了,我们又见面了。”

“是呀,历史有时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作弄着世人。”

田容告诉宝乾,他也是前年年底才应白校长之约,来到这里任职的。这间学校虽规模不大,但却山清水秀,虽无流觞曲水,也足以畅叙幽情。

宝乾面对着侃侃而谈的田老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他略带歉意地说:“很对不起,如果我知道老师早已在中文系任教,我是一定会追随老师,报读中文的。”

田容摆了摆手,抢过了话头,连声说:“不对。不对。”

宝乾被老师这一说吓住了,以为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忙说:“学生无知,请老师指教。”

田容说:“你的古文功夫十分扎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要有所成就,光靠熟读古人的诗文是不成的,重要的是要对社会,对现实有深刻的,又是出于自己的真正认识。这样,古人的东西才能转化为你现在的知识和才能。多了解社会,对一个学文的人来说,太重要了。”

“听老师这么说,我是歪打正着了。”

“哦,错了,是正打正着。”

两人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他们一边用膳,一边愉快地谈着,笑着,一直坐到饭店打烊,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别时,田容告诉宝乾,他们系里有一个文学园地,欢迎他撰稿,稿件可放到系里他的信箱内。

宝乾的学习生活,已走上了正轨,正按自己的轨道行进着,但不管学校有什么事,每逢星期五下午,他总是把一切工作都放下,急急忙忙赶回家中。虽然家里的事情静德总能处理得妥妥当当,也有老丈人不时的照顾,完全不用宝乾操心,但“家”却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时间久了,就似乎有千声万呼在叫唤着,他放不下这个家。假日,他喜欢带着两个儿女与静德一起,到江边的公园呼吸清新的空气;傍晚,一家四口又沿着漫长的堤岸,欣赏珠江的夜景。时间长了,班里的同学都知道,宝乾在市内有一个温馨的家。老同学徐枫、田陵等人更成为了他家里的常客。宝乾家中小小的客厅,自然就成为了几个要好的同学假日研究学问,讨论时事的地方。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赵元拿着一叠报纸,肩上背着一个显得有点沉重的提包,满头大汗来到宝乾的家。看见赵元狼狈的样子,宝乾想:以前,同学们都是三三两两,神情悠闲地出现在自己的家中的,这次他的神情可是有点异常啊。赵元看出了宝乾带有疑问的目光,喝了一口茶,便对宝乾说:“我是刚从学校赶来的。”他又问宝乾:“你听说过《双十协定》吗?”

宝乾心里有点明白了,这是最近班里讨论得很热闹的大事。可是没等宝乾回答,赵元又说:“现在不少人对这个协定充满期望,认为中国统一、太平的日子即将出现了。这是很危险的想法,最近我花了不少时间,搜集了一些报纸,这些报纸天天报道协定以后,战事仍在不断发生的事实,我想把它整理出来,让大家看个明白。”

宝乾听后,十分高兴,说“是呀,要做一些工作,要了解真相。”

“这工作,在学校里做不方便,我想借你这个地方把它整理好,油印成页,散发给同学。”

于是他们两人说着便干了起来。晚上,赵元在宝乾家吃过晚饭后,收拾了一下东西,背起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提包,又匆匆地赶回学校了。

星期一早上,宝乾回到学校,校园里已张贴满了自己亲手刻印的油印页,心里感到好像做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

令宝乾想不到的是,这小小的油印页,却在学校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抗日战争胜利不到两年的时间,内战的硝烟又在全国各地升起。一九四七年,北京学生发表了《反饥饿、反内战罢课宣言》,学生们放下了书本,举起各色的旗帜,离开学校,走上街头,发动广大市民参与和支持他们的行动。国民党政府对学生进行了严厉的镇压,这引起了学生和广大市民强烈的不满。上海、天津、西安、南京等地的学生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罢课,高喊“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口号,走上街头,支持北京学生的行动。这一声势浩大的学生行动,很快就得到广州学生的响应,学校里成立了“声援北方学生指挥部”,伍老师和徐枫、赵元等人日夜组织同学、教职员工上街示威,捐款捐物。这些活动却遭到一些右翼学生的抵制,他们经常从中破坏,甚至恶言威胁。学校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了。不久,在校园里出现了一批又一批陌生的脸孔,他们身材彪壮,不像学生,更不像是学校的教工。这些人的出现,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指挥部意识到,这是政府开始对他们采取行动了,于是决定走出学校,采取分散灵活的行动。

伍老师与赵元都是外地人,在省城无亲无故,于是宝乾就把他们两人安置到自己丈人家中居住。伍老师和赵元在他那里住下后,张老板的家很快就成为了学生运动的临时指挥部了。同学们经常三三两两来到张老板的家,写标语,发宣言,讨论形势,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每逢有同学到来,静德便在家中的阳台上打毛衣,为他们放哨。宝乾被他们的行动深深感动了,情不自禁地写下了两首诗:

“中华伤内战,美炮助威风。虚颂伪宪法,实备真围攻。纵使君多令,其如民弗从。连年征役苦,怨气向天冲。”

“官僚肠愈肥,士子腹弥饥。拍卖两条衭,难维半日炊。全家月薪水,一束湿柴枝。与众示威去,不许他胡为。”

可是跟踪学生的特务们也没有闲着。一天,张老板的家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张老板知道出事了,急忙安排伍老师他们到三楼的阁楼中,然后叫佣人像往常那样去开门。来者共三人,穿着警察的服装,二话没说就要入门搜查。佣人被吓得大叫起来。这时张老板不慌不忙从大厅里走过来,用双手挡住了警察的去路,质问警察:“你们无缘无故闯进我的家,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我们怀疑这里藏了滋事分子。”

“有搜查令吗?”

“什么搜查令,这套衣服就是搜查令。”

“笑话,请问你们是哪个分局的,叫你们的局长来。”

说着,看了一下站在前面的警察衣服上的编号,便对身边的佣人说:“你去打电话给孙局长,说他的手下HMY0467号带了两个人来这里生事。”

这三个警察听张老板这么一说,又看到佣人已快步走向电话机前,忙说:“有事好商量,何必惊动局长呢?”

“不是我惊动局长,是你们惊动局长呀。”

这三个人看到事情不妙,弄得不好还会自讨苦吃,也就悻悻地离开了。张老板这时还是余怒未消,大声地说:“为了免找麻烦,以后你们要到我这里办事,请叫孙局长先通知一声。”

这三个警察离开了张老板的家,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于是又到左邻右舍搜查起来了。

静德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正在家里认字,门外传来了叫开门的声音,这是谁呢,可不像宝乾呀。门一打开,三个警察便走了进来,也不说缘由,便直往房间走去,搜查起来了。静德紧紧地搂着两个孩子,坐在客厅的角落里,她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察到这里来能搜出些什么。

没多久,三人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说声“没事了”,便离开了。静德那颗受惊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想了想,还是到父亲那里安全,顺便也了解一下情况。

她走回房间准备简单地梳理一下,于是小心地走近梳妆台,这时她却发现平时放在这里的一对耳坠不见了。她连忙走出房外问两个孩子,有没有动过她的耳坠。其实她是知道孩子是绝对不会动她的东西的,急了,随便问一问而已。接着又发现架上装着项链的盒子也找不到了。这时,她明白了,肯定是那几个差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毫无办法的静德,只好把头发、衣服稍为整理一下,便带着两个孩子到父亲家去。

张老板听了女儿的诉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愤愤地说了两个字:“强盗!”然后又安慰静德:“明天我叫宝乾给买新的。”站在旁边的伍老师也打趣地说:“我们去当个参谋好吗?”说得静德笑了起来。

这次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运动,学生终于取得了胜利。当局释放了逮捕的学生,答应了学生提出的保证学生人身安全的要求。校园又恢复了往时的平静。

伍老师和赵元等人都回校上课了,但自此以后,宝乾的家也名副其实地成为了他们假日活动,讨论时政的场所。

学生们虽然回到了学校,学校里的生活也像往日一样,有条不紊,上课的上课,打球的打球。但宝乾却总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又多了些什么。在图书馆里,在宿舍和教室的走廊上,他经常看到一些陌生的人在看报,甚至抽烟。只要学生三三五五的走在一起,谈着,笑着,这些人就总在你附近游荡。一时间,学校里便传出了“暗藏特务,各位小心自己的言行”的忠告。

“这还是学校吗,还有言论自由吗?”

“这与监狱有什么区别。”

“学校做事太齷龊了。”

“请问校长,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人了!”

这样的呼声,一下又在校园四起。

一天,宝乾他们正在宿舍里看书,突然透过房间已糊上白纸的窗户,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在窗边移动。几个同学互相看了一眼,会意地,不约而同举起了用“三民主义”“建国大纲”等包裹着的书本,宿舍里不时响起了同学们发出的狗叫声。

同学们出刊物,办墙报,声讨这些不平的待遇。在刊物上,宝乾写了一首诗“一弯眉月影沉沉,独坐山斋冷不禁。深夜读书防狗伺,有时得句学龙吟。扪头自觉如崚骨,抚髀宁无忧国心。窗外一声鸡唱晓,曙光应已吐前林。”

白校长原是一个诗歌爱好者,他读到宝乾的诗,十分高兴,连忙打电话给田容,问宝乾是中文系哪个班的。田容简单地告诉了白校长有关宝乾的情况后,白校长对宝乾就愈感兴趣了。他决定认识这位能写古诗的学生。

白校长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两人一见面,他就滔滔不绝,谈起了他对古代诗文的见解,似乎不想宝乾插上其他的话题。谈了很久,白校长才想起了自己说得太多了,便稍为停了一会。这时宝乾可不让白校长停下来,但却没有接过白校长的话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他问白校长,为什么学校这么多来历不明,又总是鬼鬼祟祟的人。

白校长听到宝乾把话题转到这上面,也显得十分无奈。他告诉宝乾,这是市公安局直接派下来的,学校管他不着。

“那你应向市里反映呀,这样不但严重影响教学的正常进行,也是对学生人格的侮辱。”

“这些我知道,也反映过了,但毫无效果;你告诉同学,自己小心点就是了。如果发生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或许能给你一点帮助”。说着从公事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送给了宝乾。然后又继续关心宝乾的学习和生活,询问同学们对学校的意见,并告诉宝乾有空可以随时到他那里喝杯茶,聊聊天。

这以后,白校长就经常找宝乾,不但谈诗论文,也谈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有时还亲自把自己的诗稿交给宝乾,一再叮嘱不要顾虑,尽管修改。两人也就很快成了忘年之交。

学校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风风雨雨中进行着,宝乾也尽自己的能力为同学们遮风挡雨,关心着身边经常参加社会活动的同学。但令赵元他们不解的是,他和孙老师几次邀请宝乾一起参加示威,一起到政府门前抗议政府对学生的迫害,宝乾始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笑着说:“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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