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李白诗作,顺带抄诗,一首首细细地读,觉得眼前、心中一个生动真实的李白渐渐鲜活起来,以前更关注李白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狂放不羁,“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奇特想象,豪情奔放,偶有天真,怀才不遇时尤甚。诗仙嘛,总是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今读李白,却读出了人间的李白。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李白与朋友、亲人的情谊值得细细品味。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出现在我眼前的画面是楼存仙逝、三春烟花、孤帆碧空、江流天际,送别好友孟浩然,他把送别的惆怅、落寞留在天地间几千年,久久徘徊,此一番况味,何似崔颢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李白对孟浩然的别情依依可见一斑,正如他在《赠孟浩然》诗中表达的那样:“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李白对孟浩然的情谊果然深厚。
当他得知好友王昌龄被贬官到遥远荒蛮的龙标时,直抒“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龙标、五溪、夜郎,这样的所在,让几千年后的我们也深深地为王昌龄担忧,李白对王昌龄惦念的“愁心”是深挚的。
李白一生好酒,亦与各色酒民结成真诚友谊。“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哭宣城善酿纪叟》)”,凭吊一个擅长酿酒的纪姓老翁,这与晋代阮籍常入邻家酒肆饮酒辄醉的境界何其相似,这就是魏晋风度的一脉相承吧,而宣城一老翁,因诗人之笔,传奇姓氏与酒名于千古,李白一哭,这位纪叟也算有幸了。
读李白的诗,很少写到亲情。而这首《寄东鲁二稚子》着实让我动容了。“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小儿名伯禽,与子齐双肩。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诗人离家东鲁已近三载,三年未见自己挚爱的小儿女,为人父母者是不敢做此种想象的,且归期遥遥,不知何时相见。折花垂泪、姐弟齐肩、双行桃树,想到现在再也无人对姐弟二人抚背相怜,诗人不觉方寸大乱,肝肠如煎。豪放如李白者思念儿女的情态也不能不让人动容。
就是这样的李白,诗圣杜甫曾一再写诗与他,《不见》《梦李白》二首《天末怀李白》《寄李十二白二十韵》都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就是杜甫对他的盛赞和情谊。这情谊是李白人生中的珍宝,难怪就有我们熟悉的汪伦赠歌了。
你有过与友人依依惜别的经历吗?你的朋友是如何送别你的呢?是狂欢海搓,是默默无语,还是潇洒地挥手?比起汪伦送李白,这些方式简直都弱爆了。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行”,踏歌而来,而且是突然的惊喜。何为踏歌?踏地为节而歌,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潇洒俊逸的汪伦,一扫“李白乘舟将欲行”的依依惜别之感。他踏歌而来简直就是最美的行为艺术,是离别的饕餮盛宴啊。今天的什么“快闪”之类与之相比,简直黯然失色。浪漫、古典、天然、本真……小时候读李白“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浑然不觉个中滋味,今天读来才觉这并不是简单的敷衍,这里面包含着李白对汪伦送别情谊的热烈回应。
无法用语言形容读李白诗作所触摸到的人间情感,因为之前一直遥望他在仙山,感谢李白还能让我穿越时空看到这样美好的送别,感受如此真实的情谊,读这些情真意切之诗,就像重新体会了生命,发现了另一种生命存在的方式。
(龚宁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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