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是我们学校教师食堂的管理员。
花姐可真是个“称职”的管理员。老师们都说,花姐脑子里有一个账本,这账本比电脑记得都清楚。哪位老师哪天欠了账,哪位老师哪天充的值、余额多少,一清二楚。赶上月底的充值高峰,十来位老师充值,有一百的,有二百的,不用记,都在脑子里呢,保准没错,学校二百多老师呢。老师们相互还认不全,花姐全记得住!
“花姐,你真适合当个仓库保管员!”
“那是!我脑子好使着呢!哈哈哈……”胖胖的花姐笑起来,震得一屋子嗡嗡响。
学生们不怕老师,怕花姐。有个别学生忘记带餐具,先探头探脑看看花姐在不在。瞅准机会飞步跑到取筷机前,抽一双筷子赶紧溜。
“站住!”花姐一声吼,吓得学生一个冷颤。
“花姐,我吃完饭就还回来。”
花姐不说话,瞪着他。
“花姐,阿姨!花阿姨——”
花姐还是不说话。
学生转向我:“邵老师,求求你给花姐说说呗!你总不能看着我吃手抓饭啊。”
花姐噗嗤乐了,“吃饭了赶紧还回来。”
“有些小孩,”花姐向我解释说,“吃完饭就跑了,筷子老是丢。”
花姐是陕西富平人,她知道我在陕西上的大学,又“好吃”,待我又多了一份亲切。有一回,她送我一包辣椒面,说是自家种的,自家炒好磨好的,“香得很!”当晚回家我就做了油泼扯面。热气腾腾的滚油浇在红红的辣椒面上,“吱啦”一声腾起一团烟雾,香味儿辣味儿往鼻子里蹿,吃上一口味蕾就活跃起来了,兴奋起来了,仿佛这碗面是大学食堂南门口那家刚出锅的!
“美得很!”我向花姐夸道。花姐满意地笑了,说:“我妈自己种的,半亩地全是辣椒,眉县长线辣子。自己种自己吃,不卖。我妈自己炒,一大锅,炒好了用石磨磨成粉——就是这么大的小石磨——给我们姊妹几个寄过来。美得很!”人到中年的花姐说起妈妈一脸孩子气的幸福。
后来花姐还传授给我做米皮的诀窍、做泡菜的诀窍。我都走出食堂门口了,花姐又追上来:“别忘了放在阴凉的地方,七天之后再吃!”
花姐的女儿在我们学校附近一家打工子弟学校上学。花姐要生二胎,身子越来越重了,懂事的小姑娘有空就帮妈妈干零活。听说花姐预产期是十月份,我们说,那你九月份就别来了,歇完产假都年底了,再见得明年了。
花姐说:“我不来了。”看我们没听懂,又说:“不在这儿干了,先顾这小的。老大过两年该上初中了,北京又不让我们上高中,没法考大学。”
我们都默然,一阵惋惜。小女孩低着头不说话,摆弄着衣角,然后转过脸去,面向墙。
前天去食堂,一位胖胖的大姐接替了花姐。问起花姐,那位姓路的大姐说,她孩子放假了,花姐一家就回老家了。
我们心里挺不是滋味,怪花姐走了也不说一声!
花姐,愿你母子平安,得空回学校看看,我们想念你呢!
2017年7月6日 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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