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期·心语三】从黑暗再到黑暗（杨欣怡同学）

【编者按】1940年8月21日，在攻打日军占据井陉煤矿的战火中，八路军战士抢救出年龄4岁和不满1岁的两名日本孤女；8月22日，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决定把两名日本孤女送还日方，并给日军官兵书信一封。1980年5月29日，《人民日报》发表《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一文，经日本媒体报道、寻访，找到了“日本小姑娘”美穗子。7月，美穗子应中日友好协会邀请来华访问，聂荣臻元帅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美穗子及其家人。百团大战中的小“插曲”，四十年后成为中日人民友好的佳话。下面两篇习作是同学们学习了聂荣臻元帅《大战中的插曲》一文后的课后作业，以小说的形式向人道主义精神、向美好人性、向中日人民友谊致敬！（邵世民老师）

我从黑暗中醒来，夜晚的湿气还夹杂着炮火的味道。记忆是从妈妈牵着我和妹妹的手开始不见的，轰炸声还残留在耳边，嗡嗡作响。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听不懂这里的人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唯一一个能和我交流的是一个年轻的哥哥，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在我身边。

在这无尽的恐慌中，我记忆最深的，是一个人手心的温暖。那双手的主人似乎是和爸爸一样的年纪，眼睛炯炯有神，自从他第一次把我抱在他怀里，我就黏上了他，总是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明明我本来不容易亲近陌生人，但他的面容与气质莫名给我一种安全感。那双厚实的大掌，温暖了冰冷的硝烟气息，它牵着我，让我倍感安心。

细小的灰尘窜进我的鼻腔，咳嗽期间我不小心松开了那只手，等那只手拍着我的脊背帮我理好呼吸，我马上再次牵住。我听见那个人对其他人亲和的说话声音，沉稳有力，接着一个温和淳朴的阿姨抱着妹妹走进屋子，说话声就小了。

那个阿姨抱着妹妹，垫着脚尖哄她睡觉。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在她和妹妹的脸上，在这小小的一室，有从未有过的安宁在发酵。她的歌声很好听，其中的善意隔着阳光与一个手臂的距离，传达到我的内心。这里的人们都奇怪得紧，明明我和妹妹在这里和他们不一样，明明我们素未谋面，却全都对我们这么友好，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我只在这个地方待了大约一两天，不久的下午，那个唯一可以和我交流的哥哥对我说我可以回家了。

"可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说。

那一刻，我凭着孩童清澈的目光看清并记住了面前的人脸上的表情。除了父母，很少人用这么复杂的目光看过我，里面有同情，有安慰，有深切，有怜爱，还有一种看不懂的情绪在——直到多年后了解了历史，才真正知道那情绪的含义。

我想念着他口中的"家乡"，同时也紧紧拉着那只宽厚温暖的手不放，直到有人把我扯开，抱进一个篮筐里。筐里面满溢着清甜的水果香，我知道，这种水果的名字是"梨"，味道十分美味可口。

"再见。"我听见那只手掌的主人用我们的语言对我说，惊讶之余，头顶又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不知怎的泪水忽而就浸湿了眼眶。

"再见。"最后，我用他们的语言回答。

篮筐的盖子被合上，只有细微的光线透过缝隙钻进来，投在我的手指上，黄澄澄的，就像那时看到的照映在妹妹睡脸上的阳光一样。我能感觉到篮筐被人扛起来，那人逐渐走远。在细微的颠簸中，我渐渐泛起了困意，闭上了眼睛。

然后又是黑暗，再睁眼，我已回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