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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文化是花朵,它根植于传统与身体——传统是精神上的根,身体是物质上的根。铃木忠志追寻着文化传统,注重身体的训练,他所做的,是让戏剧落地,生根。
01 演员
“文字化成肉身,是戏剧演出的魅力所在。”
把文化和身体放在戏剧天平的两端,舞台剧导演铃木忠志宣称“文化就是身体culture is the body”。
他援引格洛托夫斯基的说法,将戏剧的本质锁定在,时间长河中恒久必须的戏剧元素。剧本不是本质,散文、诗歌可以替代,而即兴表演没有剧本;声光电不是本质,空的空间就是剧场、舞台。
铃木认为,戏剧的本质是演员。
只有演员用肢体表演动作,用口言说台词,用肉身转化剧本,才有了戏剧。这里所说的戏剧特指舞台剧,演员特指舞台剧演员,影视作品、影视演员则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演员或者说演员的身体是戏剧的本质。
02 演戏
“戏剧不是生活的切片。”
演员演戏,不是对日常生活的复刻。
一个演员是否能够瞬间在舞台上彪泪,不是演技好坏的标准,这只是“舞台情绪”,一次“事先准备好的流泪表演”,而演员真正应该呈现的不是舞台情绪,而是“舞台意识”。
演员在舞台上演戏,是“把玩舞台上得来的感知”。
好演员演戏如行“骗”,“先骗过自己,再骗过他人”,虚构一个情境,在观众的意识中制造幻觉,触发真实的感知和情绪,当这种真实性诞生的时候,演员与观众同时在场,戏剧也就诞生了。
舞台意识和舞台情绪有什么不同?
我的理解,舞台意识要求能够打动观众、让观众思考甚至发生行为转变的;而舞台情绪,可能只是演员在表演,没有触达观众的反应,观众只是在虚构的情境外徘徊、分心,无法得其门而入。
03 戏剧语汇
戏剧是历代戏剧语汇的累积。
“广义上,表演不是内在生命的表达,而是表演语汇的持续实验。表演语汇通过这种持续实验而得以发展。”作为一种艺术,戏剧延续至今,是戏剧语汇的累积。
铃木忠志认为,契诃夫这样的剧作家是在用诗化的语言来创造剧本。契诃夫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某一场戏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斯坦尼想通过演员抬尸体来表达死亡,而契诃夫坚持认为,只要一声枪响就足够了。
有的导演在做《三姐妹》时,严格按照剧本,让三姐妹最后在白桦树林哭着说“要生活下去”,铃木觉得可笑。白桦林只是意象,离开了契诃夫的时代和语境,导演要去思考,怎么用新的舞台布置来给台词注入生命。
而对演员来说,则要求“每一个当下都活在你扮演的角色里,每一次都必须这样。每一次都必须要重新创作、重新体验、重新再现”。
时空变了,戏剧要求新的戏剧语汇。
04 做戏
“努力去创造持续性。”
“身体引领精神。”
“有能力娱乐观众的天才,每三个小时就能换一批。”
“历史和当下之间的分裂,是当代都市戏剧的特征之一。”
昙花一现的戏剧不是铃木想做的,他想创造延续性,不凋零的花,“在观众的想象中照亮我们时代的问题”。
铃木把剧团安置在一个叫利贺的村庄,在物理空间上与东京保持着距离。训练演员,他从日本传统能剧和歌舞伎表演汲取养分,强调足部,着重能量、呼吸和重心,因为足部动作对人物姿态有决定性作用。
芭蕾舞演员在做足尖旋转时,“连接着天空和大地,高度和深度,失重与重心”;一个训练有素的演员在舞台上表演,会产生一种“落地生根”的感觉。戏剧是话语和身体之间的可能性的探索。
戏剧如灯,有灯就有人,要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05 看戏
人物和焦点之间的距离在缩小。
古希腊悲剧是评估共同价值观的社会戏剧,剧情一般都很极端,神是戏剧的中心。那时候的剧场是圆形的,人物行动和说话的焦点是神,和人之间有距离。
到了现代现实主义时期,戏剧在呈现人物言行与内心的差距,剧作家在“在可见的实际现实和不可见的内在心灵状态之间的缝隙里提炼出戏剧”。神消失了,语言和行动的焦点是身边的人。
此时的戏剧,“强调人类生存的世俗和平凡,突出人如何通过消磨时间来转移自己对日复一日无聊生活的厌倦,来揭示人们的内心挣扎。”
荒诞派戏剧又不一样,人物与人物看上去是在对话,实际上是在自言自语。没有神明,没有伙伴,只有自己,语言和行动的焦点是自己。比如《等待戈多》,“以同等分量的悲观和愉悦,映照了我们生活里毫无意义的戏谑”。
无独有偶,在绘画史上,艺术家与表达对象之间的距离也在缩小。
艺术创造的焦点在变化,用同一种观看视角来看难免会失望。
06 大舞台
世界大舞台,舞台小世界。
戏剧是文化的一部分,文化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舞台剧导演强调身体对戏剧的重要性,我们是否也将之可以泛化到更广阔的领域?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毛爷爷早在一个世纪前就论述过,“体者,载知识之车而寓道德之舍也”,智识和文化有紧密的联系。
铃木忠志也在书中提到花样滑冰、芭蕾,都是对身体、动物性能源的训练与运用有极高要求的门类;另外,他还提到,优秀的运动员、舞者不仅体能上有天赋,而且都是极聪明的,能识别并且克服障碍。
此外,徐皓峰《逝去的武林》对功夫的描述,村上春树“肉体是人的圣殿”,都和《身体就是文化》一书的观点有相通之处。
总的来说,文化是精神的,而身体是物质的;文化是延续的,而身体是短暂的;用身体来求索文化,是以有涯求无涯,有庄子的机锋;也是西西弗用肉体去挑战推不完的石头,是存在主义的哲学。
这本书也启发我,我们是多么依赖自己的身体啊。
我得保护它,肯定它,让它结实,用肉身去相遇,去热爱,去感知;在这个身体里重新活过每一刻,活久一点,也许会某一个瞬间会迸出火花,甚至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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