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才子”唐伯虎的书法精品《联句诗帖》：劲健清朗，洒脱自然

唐伯虎《联句诗帖》，纸本墨迹，书于明正德五年（1510），纵30.7厘米，横33厘米，行书，正文6行，款字3行，故宫博物院藏。

唐寅《联句诗帖》

唐伯虎以画名世，其书亦可观。此帖书于41岁时，结体宽博方正，用笔劲健遒润，笔画粗细相间，行间疏密得宜，熔颜真卿、李邕、赵孟頫书风为一体，为唐寅书法精品。

一、外表放荡不羁、内则落寞悲摧的风流才子

唐寅（1470-1523），字子畏，又字伯虎，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鲁国唐生以及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等，是明代著名的画家，同沈周、文徵明、仇英合称“明四家”或“吴门四家”，又同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并称“吴中四才子”。

唐伯虎出身于商贾之家，才华出众，29岁中“南京解元”，在民间名气要远大于上述的沈、文、仇、祝、徐诸人，但相较于戏曲传说中的“风流才子”，唐伯虎的真实命运实际上是颇为坎坷，甚至是悲惨的。

唐寅小时就很聪明，祝允明在《梦墨亭记》中云：“子畏（唐寅）天授奇颖，才锋无前，百后千杰，式当其选”。明弘治十一年（1498），唐寅参加应天府乡试，高中第一名解元。但在次年的会试中，唐寅却身涉科教案而受牢狱之灾。

唐寅《古鸲鹆图》

《明史·文苑·唐寅传》记云:“（程）敏政总裁会试，江阴富人徐经贿其家僮得试题。事露，言者劾敏政，语连寅，下诏狱，谪为吏。寅耻不就，归家益放浪。”事实上程敏政鬻题事难以核实，系捕风捉影。但程敏政还是被勒令致仕，徐经与唐寅也被黜落功名。

自此，唐寅绝意仕途。在《与文徵明书》中，唐寅写道：“身贯三木，卒吏如虎，举头抢地，涕泗横集。”、“兹所经由，惨毒万状，眉目改观，愧色满面。衣焦不可伸，履缺不可纳”。祝允明《唐寅墓志铭》记：“ 诏驰敕礼闱，令此主司不得阅卷，亟捕富子及子畏付诏狱，逮主司出，同讯于廷，富子既承，子畏不复辨，与同罚，黜掾于浙藩，归而不往。或劝少贬，异时亦不失一命。子畏大笑，竟不行。放浪形迹，翩翩远游。扁舟独迈祝融、匡庐、天台、武夷，观海于东南，浮洞庭、彭蠡。蹔归，将复踏四方，得矣。久少愈，稍治旧绪。其学务穷研造化，玄蕴象数，寻究律历，求扬马玄虚、邵氏声音之理而赞订之。”

唐寅《落霞孤鹜图及题跋》

对唐寅打击的第二件大事则是受聘于宁王朱宸濠。正德九年甲戌（1514）秋，唐寅曾应宁王朱宸濠之请，去了豫章宁王府，约半年以后，他以佯狂脱身。《明史》卷二百八十六《文苑二》：“宁王宸濠厚币聘之，寅察其有异志，佯狂使酒，露其丑秽，宸濠不能堪，放还。”正德十四年（1519）宁王朱宸濠叛乱事败。

唐寅《黄茅小景图及题跋》

对于古代士人来说，参与过有谋逆行为的政客集团是非常不光彩的，属于失节行为。如果说科教案后，唐伯虎还有立言之想，“将为一家学”，宁王事后，则“乃益至放废，纵酒落魄”，与吴中文人诗酒唱和，吟诗作画，在声色中抒发自己的苦闷心情。他在50岁时说自己：“醉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看似洒脱，实则无奈。嘉靖二年（1523）十二月，唐伯虎病逝，享年54岁。

二、《联句诗帖》的主要内容及书法艺术特色

唐伯虎一生留下了大量的诗书画，其中以画为最，诗次之，书名则不显。主要书法代表作有《落花诗册》 、《自书诗卷》等。

唐寅《落花诗册》局部

唐寅书法多为行书，与文徵明、祝允明相比，面貌单一，变化不大。王世贞在《弇州山人稿》中评议：“伯虎书入吴兴堂庙，差薄弱耳。”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中说：“然（唐寅）于画颇自矜贵，不苟作，而诗则纵笔疾书，都不经意，以此任达，几于游戏。”

唐寅《临兰亭序》

从唐伯虎所留书法及题跋来看，早年书法学欧阳询，略显稚拙，中年则于颜真卿、李邕、米芾、赵孟頫等人处取意，劲健洒脱，尚有锐气，晚年书法则可能因心态原因，反显呆板和拘促。

《联句诗帖》书于1510年，其款识云：“正德庚午仲冬廿有四日，嘉定沈寿卿、无锡吕叔通、苏州唐寅邂逅文林舟次。酒阑率性联句，皆无一字更定。见者应不吝口齿，许其狂且愚也。唐寅书。”由此可知，是唐寅与友人在文林舟中联句成诗后所书。

唐寅《自书诗卷》局部

诗为七言律诗：“寒林春色满深杯（吕），便觉烘烘暖意回。紫蟹红虾堪入馔（沈），难酬险语更书灰。百年邂逅风尘阔（唐），一叙从容颜色开。莫讶萍踪无定所（吕），别来还许寄江梅（沈）。”

其时，科教案虽过去10余年，唐寅仍心有戚戚，故当吕、沈二人心喜于友人邂逅宴饮的暖意，“春色满深杯”“暖意回”“紫蟹红虾”，唐寅则对“难酬险语更书灰”，可见其心态。盖“书灰”多形容文人的落寞的心态，如晚唐李群玉的诗《火炉前坐》：“孤灯照不寐，风雨满西林。多少关心事，书灰到夜深。”，许浑《山居冬夜喜魏扶见访因赠》：“霜风露叶下，远思独裴回。夜久草堂静，月明山客来。遣贫相劝酒，忆字共书灰。何事清平世，干名待有媒。”

唐寅《李端端落籍图》

可能又觉得在此友人相聚时提孤寂落寞不妥，后又言“百年邂逅风尘阔”，吕、沈二人再言“一叙从容颜色开”“别来还许寄江梅”，使整首诗最后表达出友谊豁达之意。

从此作来看，唐伯虎中年书法结体宽博方正，用笔劲健遒润，笔画粗细相间，行间疏密得宜，有颜真卿、李邕、赵孟頫书风而成自家面貌，清朗潇洒，俊健挺拔，虽笔调变化不多，少了些许韵味，仍不失为唐寅书法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