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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年少里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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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1 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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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在年少里的少年 
农大附中九年级    砚之

一条老街里,有一个深深的巷子,红砖砌成的墙,坑坑洼洼的泥路,以及尽头里的,一个小小的裁缝铺。

我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坐在古旧的石阶上,看着秋日的雨从墨染的天幕中潸然斜落,落在红砖墙上,打在破旧的木门上,滴滴答答,就像时间,一点点地倒流着,与过往的岁月,渐渐重合……    

从我有记忆开始,很多时候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少时,奶奶腿脚还很是方便,总是用她那满是老茧的温暖的手,牵着蹒跚学步的我,走入长长的巷子。

奶奶总是同这巷子里的人们打着招呼,听着邻里之间简短的家常,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便拉着依旧与别人交谈的奶奶,一点点地向巷子深处挪去。

裁缝铺的主人,是一个挺年轻的母亲,与她住的,还有她的儿子。那个裁缝铺,很小,很旧,但我却喜欢的紧,因为那里面有很多很多特别且好玩的东西:各式布料的边边角角,五彩斑斓的绣片与针线,许许多多的画粉,一个锈迹斑斑的熨斗,以及一台永远在轰鸣的缝纫机。

特别,也不尽然,大多都是裁缝铺里必有的,但那时的我毕竟是个孩子,一切在我眼里,都是玩具,用条条布料扎成一个个娃娃玩过家家,将漂亮的绣片乱拆一气,用画粉在地上画方格跳着玩,爬上熨台小心翼翼地去触碰还带着余温的熨斗……记忆模糊了,但我知道那时的我一定是快乐的。

少时的我淘的厉害,但她却从不恼,总是笑着为我收拾烂摊子,有时还会给我些小吃小玩意儿解闷。我很喜欢裁缝铺,亦喜欢她,但却很是反感那个仿佛是装了蜂巢一般嗡嗡作响的缝纫机,以及那个别扭的少年。


那时,人们有尺寸不合适的衣物时,时常来找她,她便开始蹬起那个缝纫机来,我只得去里屋,去见那个别扭的少年。

儿时的记忆里,那个少年身上无病无痛,却永远都躺在床上,玩手机,吃零食亦或者看电视,虽领了陪我玩的“重任”,却永远只会使唤我帮他跑腿买吃的,我若想和他玩,他便敷衍地将我赶到一边。

我抱着手臂,撅着嘴说:“你真是,就会使唤我,你怎么不自己出去,老师说了,晒太阳有益于身体健康。”他只是坏笑着,戏谑道:“我这是为你好,小心长不高。”我气急,想夺过他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无奈他伸直手臂,将遥控器举得老高,我够不到,只得用力跺了跺脚,朝他做个鬼脸,气冲冲地去外屋告状。

那年,我六岁,那个少年,十二岁。    

年纪见长,也不再淘气了, 去那里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偶尔去了,也只是捧着一本书在里屋看。

那个少年却不似往常,总是厚着脸皮贴上来,笑着问:“看什么呢?”我懒得理他,只是翻了个白眼,接着看我的书,正读地津津有味时,突然,手中的书被猛然间扯出,“《古诗词选集》,你个小丫头,能看懂啊?”他嘴角微微上扬,上下打量着我,玩笑道。

我扯过书,心疼地把褶皱的书页抚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呦,我看不懂,你看得懂啊,这古诗你会背几首啊?”

少年闻言,来了劲,晃着脑袋,满眼不屑,声音却高了些“切,谁,谁不会背啊,小学的东西,我能不会?”

我自是察觉了他的心虚,顿时萌生了整整他的小心思,随手翻开一页,故意道:“《长歌行》可是小学必背的,不知某人,会不会啊?”

少年飞快瞟了一眼书,道:“这有什么不会,青青园中葵,朝露……露待日……”他拉长声音,眼睛不自觉地瞟向我的书,我啪地一声合上书,道:“某人,小学的东西可还会啊?”

我满脸堆着笑,望着他,他作弊无果,“太长时间没背了,忘了忘了,很正常。”随后起身,把我推向门外,哄道,“小丫头,快回家吧,你奶奶要着急了,走吧,乖。”

那个少年半推半哄着,我被他带着,向门外走去,我竟不知,这个少年已然高了我一头多,高高的个子,风华正茂,青涩亦从他的面庞渐渐褪去,是啊,我长大了,他也长大了。

那年我九岁,他十五岁。     




我上了初中,学业愈是繁忙,很少再去那个裁缝铺,也很少见那个少年。

唯一的一次见面时,我依然活力四射,而他,却实实在在地躺在了病床上。她的母亲坐在他身旁,白色的被子下,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深深陷下,在病房的衬托下,却越显苍白,我甚至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重合。

他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笑,道:“你来啦?”我没有回答,就远远地看着他,打趣他的话,一句也说不出,过了许久,才微微张嘴,话还未出,泪不知为何却溢出了眼眶,我怕他看见,只得转身离开。

那年我十二岁,他,十八岁。     

我之后不曾见过他,他的一些事我都是后来听奶奶说起的。通过奶奶的话,我突然间觉得那个记忆里总是与我拌嘴的少年可真是傻得厉害。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他的腿便开始疼了,起初是可以忍受的,他并不在意,以为只是小小拉伤,但渐渐地愈发疼痛,夜夜难以入睡,所以,他去了药店,但只买了一瓶止痛药,依靠药物一天一天地熬下去,旁人得知他受伤的时候,便已然是连止痛药也无甚效果的时候了。

那哪里是什么小病小痛,那是癌症啊,他是怎么熬过那漫长的疼痛的夜晚,又是怎么在白日里强打精神,强撑笑脸的,我从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入院后,我的父母曾去看望过他,但并未告诉我。直到有一天,母亲买回了一盒车厘子,我随手拿起一个,扔进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母亲聊天。

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我去医院看过那个孩子,还给他买了盒车厘子,那孩子尝了一个和我说,他从没吃过这么甜的樱桃,唉,他的母亲也是……”

之后的话我再未听进去一个字,我仿佛是想象到了,那个少年小心翼翼的尝着这份美味,却又犹豫不敢吃下第二颗,生怕这份美味也越来越少,我虽未见,但一定知道那时的他一定就像一个刚得了糖的孩子一般,傻里傻气地,我笑出了声,但那车厘子,我再吃不下一颗。     


听奶奶说,那个少年许了一个心愿,他想见见他那远在他乡打工的姐姐,他终是见到了,那天晚上,他的气色好了许多,甚至还对他的母亲说,他感觉好了很多,腿,没有那么疼了,他的母亲满眼含泪,紧紧地守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真的很想告诉你,那个少年一天天好了起来,现在在汽车修理厂工作,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他仍生活在那个裁缝铺里,我总是走过那长长的巷子,到尽头,去看他,时不时与他拌嘴,时不时打趣他,一切一切都如从前般,只不过,我们都在慢慢长大。    

只可惜啊,我不能。如今我十五岁,而他永远地留在了十八岁。

他心愿了却的那个晚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天还未大亮,那个少年便永远地离开了,不过挺好的,十八岁,那是一个少年,最风华正茂的岁月,五月三日,那是五四青年节的前一天。    

我得知时,正在吃饭,只是顿了顿,随后嗯了一声,又大口吃起饭来。我哭不出来,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不过猝不及防打来时,我仍恍惚了,只有我知道,我那晚,彻夜未眠。

少年死后,他的母亲搬离了巷子,不再做裁缝了,她干过清洁工,售货员,服务员,只是再不曾拿起针线,蹬起那个嗡嗡作响的缝纫机。

人们都惋惜她放弃了自己吃饭的手艺,她只是笑着说:“修改衣服的人少了,干裁缝赚不了钱啦。”

可我知道,那个少年的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住在巷子里,继续开着裁缝店,于别人而言,是接着生活,于她而言,那是永不敢触的伤痛,勉强愈合的伤口再反反复复地撕裂有多疼,我不知,旁人亦不知,但她知道。     

雨越下越大,我被阵阵冷风吹得回神,才猛然发觉已然停留许久。




巷子要拆了,住在这里的人都走了,泥地上铺上了沥青,红砖上涂上了白漆,只有裁缝铺,依旧在风雨中飘摇,但我知道,它亦逃不开这厄运。

我回眸,深深望了一眼裁缝铺,透过模糊的玻璃,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正看着电视,吃着零食的少年,仿佛听到了那在轰鸣吵闹的缝纫机,仿佛看到了那布条扎成的娃娃和地上歪歪扭扭的方格子,我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笑着,闹着,无忧无虑的。

只可惜,我与那过往岁月,隔着一扇厚厚的门,我再也进不去了。

放下黑伞,走入滂沱大雨,雨水冰凉,落在脸上,流入嘴中,很苦,很咸,我想,那大概是泪吧。  

“长长的街里深深的巷,巷的深处有一个裁缝铺,裁缝铺里有个母亲和一个少年,那里亦还住着我的童年。”可惜,我随时光慢慢走远,美好的回忆却永远地化作了碎片。

谨以此文,怀念那个年少里的少年。愿他在世界的彼端,依旧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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