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妈在周家当牛做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婆婆和老公害死。
当年我亲眼目睹这一幕，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她报仇！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15年。
有人说钱是治疗百病的良药，我却觉得钱能让人上天堂，也能让人下地狱。
我爸周凯军年幼丧父，和我奶奶肖桂珍相依为命，用他自己的话说穷到打屁都燃火。
家里两间茅草屋，全村最穷特困户。
所有人都认为他一辈子光棍命。
他因为一次在街上救了晕倒的老太太，从此逆天改命。
老太太是我外婆，把我妈刘香莲许配给他，外婆对我妈说，老娘吃的盐比你米多，不会看错，小伙子对别人好，以后也会对你负责。
两人结婚一年后生下了我，80年代我们一家三口住在茅草房，我的名字周爱莲取自她们各一半，是她们情感浓烈最好的证明。
据说当初追求我妈的男人不少，周凯军凭借高富帅占了前后两样加上我外婆的支持成功抱得美人归。
为了改善生活，我妈从娘家借了点本钱给他开小百货，逢场赶集时他一个篮子挑货，一个篮子挑我。
我小时候性格活泼，他卖东西的时候会在旁边帮忙吆喝。
卖了钱周凯军会买些排骨和冬瓜让我妈炖一锅，我们一人一碗。
周凯军高兴时会将我顶肩上宠溺说，“莲莲永远不要长大，爸爸就可以一直顶高高。”
我妈心灵手巧，我爸聪明好学。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随着他赚钱多起来，我们搬进大别墅。
肖桂珍觉得全世界儿子最了不起，春风得意的周凯军渐渐有点飘了。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回来也不跟我说话，对我妈更是冷淡。
我感觉到了变化，有时给他倒开水，他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丧门星滚开。”
那个说要让我一直顶高高的父亲不见了。
她们用冷漠和无情逼死了我妈。
在她离世不到一百天，周凯军将继母吴丽丽和她的儿子吴耀辉带了回来。
吴丽丽当着周凯军的面对我还好，转身就是另一张横眉冷对的面孔。
我恨她们。
上梁不正下梁歪，吴丽丽心机颇深，她的儿子也不是好鸟。
自从这两母子来了以后，周凯军对我更加看不顺眼。
吴耀辉抢夺属于我的东西，还很嚣张说，“周爱莲，在这个家你就是条狗，你乖乖听话赏你一口饭吃，否则随时送你下地狱和你妈团聚。”
“你爸把一切宠爱都给了我，为证明爱我妈他去医院做结扎了手术，以后你们周家所有钱财都是我的！”
吴耀辉小小年纪却似恶魔附身，时不时诡异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他不仅对我口出狂言，还会举起拳头朝我背心狠狠砸。
为了陷害我，他撕掉自己的课本，转身给我爸恶人先告状,说我撕了他的东西。
吴丽丽出来打圆场，说话带着哭腔和委屈说，“耀辉啊！你是哥哥就让着妹妹一点。”
她演技很好，吴耀辉也不差。
吴耀辉瞬间捂脸假哭，他看上去哭得很伤心。
边哭边跑进房间拖着一个空箱子，负气说，“你们觉得是小事，她今天撕我东西，明天可能下药毒死我。”
“儿子你别走啊，有话好好说……”吴丽丽无助的看着我爸，眼泪一颗颗滴。
母子两人唱双簧。
我爸以为真是我干的，上前一把抓过我的衣领，不问青红皂白，一顿胖揍。
他边打边发泄，“周爱莲，你为什么要惹你哥哥和妈妈生气？
“周爱莲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周爱莲，你为什么没有跟你妈一起死？”
……
路边搭着简易灵棚！
我望着埋葬妈妈的方向，陷入往事的回忆里。
不远处有人议论：“人生无常，富甲一方周家差点灭满门，万幸老太太和小女儿命大！”
“听说他现在这个老婆吴丽丽曾是夜场女王，搞不准火灾是人为情杀！”
满满一桌子酒菜，我将一块块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有人指着我的后背嘀咕，“瞧他小女儿真冷血，亲爹死了不哭，还没心没肺的大吃大喝！”
对我来说，杀掉她们为我妈报仇。
他们死了，我却没有大仇已报的释然！
杀人一时爽，我最终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狂风暴雨将灵棚吹得东倒西歪，纸糊的花圈摇摇欲坠。
我爸周凯军白手起家，顶峰时候是C城十大明星企业家，拥有数上亿资产，走哪儿都是人群里面的焦点，如今葬礼上来宾寥寥无几。
他的死诠释了人走茶凉的老话！
杵着拐棍的老太太是我奶奶肖桂珍，她两眼空洞无神，因为去庙里拜菩萨躲过一劫。
周凯军是她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被风吹走。
在她身上可以闻见生命早已腐朽的味道，活着的她如同没用灵魂的木乃伊。
我一点也不同情。
她应该一起死，不过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现在她活着比死还折磨！
警车鸣笛。
有人从车上下来。
肖桂珍一阵风来到我身边，突然伸手掐我肩膀，疼得我差点站起来，我朝她没好气地吼，“你干什么？”
她无助看着我，灰蒙蒙的眼神透着一股坚定，“小莲想哭就哭，别吓傻了。”
她们死了我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不过刚刚那些人说的话，我都听见。
我抬手扶额，哭得身体一起一伏。
正在我哭得渐入佳境，头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谁是周爱莲？”
2
肖桂珍见来者不善，忙用身子护在我面前凶巴巴问对方，“你们要干什么？”
“周爱莲跟我们走一趟！”
“我刚失去儿子，就剩一个孙女，你不能带走她。”肖桂珍将拽着我，生怕有人抢走。
这让我意外，她一直嫌弃我是女孩，断了周家的后，没想到她会站出来为我说话。
林警官是一个50多岁的老警察，见她情绪激动，耐心解释，“老人家我们只是带她去做笔录。”
林警官跟她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停在我身上打量。
那双锐利的眼看透了一切。
直觉她们已经怀疑我，反正我也想好了，就算她们不找，我也会去自首。
见林警官打量我，肖桂珍不满道，“以前我媳妇死的时候，你说是我儿子杀了她，现在我儿子死了，你说是我孙女杀了他，林警官你是不是对我们周家有仇？”
提及15年前那场惨案，我的脸顿时暗沉下来。
曾经我爸妈也有过甜蜜时光，后来周凯军有钱了，肖桂珍跟我们住一起就变了。
我小学五年级时，有天放学回家看见一群人围堵在我家门口，走进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是我母亲刘香莲，她七窍流血，眼睛睁得铜铃般大，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母亲惨死的模样。
有人说是重男轻女的肖桂珍逼死了我妈。
有人说是周凯军外面有人，我妈受不了背叛。
我妈死了，周凯军和肖桂珍照常吃喝，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
世上再也没有人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我常常梦见妈妈惨死的那一幕，我恨自己太小没有保护好妈妈，我发誓要将逼死妈妈的人亲手除掉。
今天我做到了。
警察准备带走我，肖桂珍激动得差点摔倒。
林警官眼疾手快，扶起她，“老人家，你别激动。”
肖桂珍晕倒后，有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肖桂珍被送到医院，我并不想管她，林警官十分严肃说，“你先去办理入院手续。”
我是肖桂珍唯一的亲人，我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办手续。
离别时，林警官盯着我警告说，“周爱莲你暂时不能离开C市。”
我浑身冰凉，张了张嘴，想承认那场火是我故意放的，话到嘴边犹豫了。
我知道说出来意味着什么，关键时候没人不怕死。
很久以后才知道，我一心复仇早已走入别人设计好的阴谋。
妈妈在世的时候肖桂珍被伺候得好好的，不需要做任何事。
吴丽丽来了以后，除了吃喝打扮什么都不做，家里大小事情肖桂珍都得操心。
肖桂珍以为换一个媳妇就好了，殊不知婆媳是天敌。
吴丽丽没少为难她，传言我妈还没死周凯军就跟吴丽丽在一起，明明知道儿子不对，肖桂珍却充耳不闻。
她们的事，除了我妈被蒙在鼓里，路人尽皆知。
当初她们不顾道德和伦理要在一起，是她们逼死软弱无能的妈妈。
林警官她们走了，我不想再演戏了。
肖桂珍身体并没大碍，刚刚是故意装晕倒。
我起身道，“我走了。”
刚说完，肖桂珍一把捉住我手，颤抖说，“小莲，你去哪儿？”
“去哪都行，只要不跟你待在一起。”
“小莲在这里陪奶奶好吗？”
肖桂珍的手格外冰凉，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被一层薄雾笼罩，无法掩饰悲伤和落寞。
她是我血缘上亲奶奶，只是想到我妈惨死，我心像被什么击中，瞬间又恢复冷静，“我为什么要陪你？”
我承认她也可怜，我爷爷死得早，她才30多岁就单身带着周凯军讨生活，她们母子感情深厚。
每次只要发生婆媳矛盾，周凯军不问缘由都会愚孝的帮着肖桂珍说话。
“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你别跟她计较。”
记忆中我妈妈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奶奶却还不满意，她当着外面的人和儿子还好，如果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肖桂珍就是另一副嫌弃的嘴脸。
别家都是隔代亲，到了肖桂珍这里她只跟儿子一人亲近，媳妇孙女都入不了她眼。
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妈妈意外怀了一次孩子，周凯军和肖桂珍暗暗高兴。
肖桂珍要我爸带我妈去医院做胎儿性别检查，如果是女儿就做手术流掉，是儿子就顺利生下来。
我妈不肯去医院做性别检查，当时两人发生争执，推搡中我妈不幸流产，肖桂珍在我妈小产的时候还安慰她说以后还有机会。
得知我妈不肯再生，她就变了一个人，扯着嗓门吼，“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周家的香火要断在你身上？”
她骂我妈的时候跟泼妇一样，什么娼妇、贱货，张口就来。
因为我妈不同意生二胎，肖桂珍连同我也讨厌和嫌弃。
她说我是丧门星，我妈被她骂成了抑郁症。
我恨肖桂珍，这个不讲道理的老人为什么是我奶奶，为什么大火没有将她烧死。
周凯军死了她整个人都焉了，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扬。
肖桂珍嘴唇哆嗦，艰难吐出几个字，“小莲，你是奶奶唯一的亲人。”
“亲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从没当我是你孙女，你也不是我奶奶。”
“小莲，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原谅奶奶好不好？”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很好，你厉害，你牛逼，你只是没有一个继承皇位的孙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是我放火烧死她们的！”
肖桂珍颤抖的手忙捂住我嘴巴，不要我说下去。
3
我挣脱她的禁锢，冷冷地说，“好了，我会主动去自首，你自行保重。”
肖桂珍身体在颤抖，儿子惨死，她的眼泪已流干，得知放火的人是我，她应该生不如死。
周家没了，儿子和豪宅都化为灰烬，除了她和我，什么也不剩。
“小莲，你不要离开奶奶！”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老太太，我咬了咬嘴唇问，“我杀了你最疼爱的儿子，你不应该报警将我抓起来吗？”
“小莲，都是奶奶的错，你千万不要去自首。”
肖桂珍向来强势，从没有说过软话，没想到她不但不去揭发我，还不让我去自首。
曾经她有多豪横，如今就有多卑微。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凑近她重复说道，“你没听清我说的话？我杀了你唯一的儿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面对肖桂珍的自欺欺人，我仍狠心提高音量说，“杀人偿命，我该走了。”
下一秒，肖桂珍噗通给我跪下，“我的祖宗，你不能自首。”
我恨肖桂珍，可她接下来的行为让我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第二天，在我家当过的佣人徐小萍被抓，肖桂珍怀疑她有问题，给陈警官打电话举报说她曾跟吴丽丽吵架被开除，兴许是她怀恨在心杀了自己儿子媳妇。
做完这些，肖桂珍拉着我再三叮嘱道，“小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没了，我也不活。”
本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的去自首，肖桂珍这一闹我犹豫了。
我决定去我看看我，她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我感觉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跪在母亲的墓碑前，我心情万般复杂，“妈，大仇已报。”
“妈，现在我该怎么办？”
每次遇见开心或者郁闷的事，我都要到妈妈的坟前来跟她说说话。
周凯军曾跟我妈相敬如宾，对我也很好。
他说爱我的话，我都记得。
“小莲，你不管你长多大，永远都是爸爸的掌上明珠。”
后来肖桂珍挑唆，怪我妈不肯生二胎断了周家的后，她当着我妈的面对周凯军说，她不给你生，不知道找别的女人生，总有女人给你生儿子。
周凯军对我妈妈也越来越糟糕，有时还会动手打她，我妈最终没有熬过，婆婆的挑剔，老公的忽视。
肖桂珍以为儿子找了新老婆可以圆她孙儿梦，她低估了吴丽丽的本领。
如果说肖桂珍是金马奖影后，那吴丽丽就是奥斯卡影后，人前对肖桂珍无微不至，转身就骂她老不死。
人人都说吴丽丽知性漂亮，她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每当婆媳矛盾，周凯军皱着一张川字眉哀叹说，“妈，你就不能为我的幸福收敛点？你想我离多少次婚？”
最让人解气的是，吴丽丽害怕周凯军对自己带来的亲儿子不好，哄骗他去医院做了结扎。
肖桂珍得知儿子从此没生育能力，气得差点嗝屁。
看到吴丽丽欺负肖桂珍我挺开心，终于有人把当初她对我妈那套用在她身上，这叫现世报。
在我妈坟前不知道跪了多久，腿脚有些发麻，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扶起我，“小莲，你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说话的叫楚赟，他是我不幸童年的一束光。
楚赟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学习好，温文尔雅，我曾幻想以后就嫁他那样优秀的男人。
看见是他，我一把拉着他的手，破涕为笑激动道，“阿赟，你怎么来了？”
他从没说过我喜欢你这几个字，但我知道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搭梯子去给我摘。
一想到我现在是一个身负命案的杀人犯，我顿时坠入谷底。
他很好，我不配。
我收起满脸兴奋，故作冷淡问，“你是来看我笑话？”
楚赟明显一惊，他拉着我的手说，“小莲，你误会了，我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对我来说，现在还有什么好消息，我的后半生将是牢狱之灾。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楚赟考了六百多分，本来我也机会上大学，考试前吴耀辉将我的身份证和准考证给藏起来，吴耀辉说：“周爱莲让你死太简单，我要你这辈子像老鼠一样生活在臭水沟不得翻身。”
这是让我爆发的源头，我知道他说到做到，只要吴耀辉活着，我将生不如死。
楚赟看着我含情脉脉问，“小莲，你不想听我的好消息吗？”
我口是心非道，“不想。”
楚赟见我决绝的样子，突然拉着我跟他一起跪在我妈坟前，“刘阿姨，以后只要有我楚赟一口饭，我不会让小莲喝汤。”
一想到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拼命挣脱他倔强说，“楚赟，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楚赟想要抱住我，被我拼命挣脱，“小莲，以前我担心告诉你会影响学习，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楚赟，你别自作多情，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小莲，你说谎，你说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我。”
不想再跟他争吵下去，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坟地。
我沿着马路跑，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别墅没了，家也没了。
我已经无处可去。
最后，我还是回到医院。
肖桂珍看见我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我会回来，激动迎上来哆嗦的抱住我。
“小莲，别离开奶奶。”
我恨了半辈子的人，没想到最后要跟她相依相偎，一想到这，我心如死灰。
我推开肖桂珍，“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还是决定去自首。”
“不，是徐小萍放的火，你安全了。”
肖桂珍生怕我会离开，灰蒙蒙的眼睛透露着浓浓的哀伤。
对于她的好意，我没有半点感动，如果后半生在坐牢和跟她相依为命选择，我情愿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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