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杏花
黄高才
我的老家在关中平原上，北临泾河，南望秦岭。我小的时候，村外有一大片杏林，每年杏花开放的时节，我都要到林中去观看。虽然小时候我不懂得欣赏，但还是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印象。
十几岁时外出求学后，离家一晃就是四十多年，村外的那些杏树早已不在。四十多年来，虽也在异地他乡见过不少的杏花，但总觉得没有家乡的杏花开得滋润，也没有我们家乡的杏花开得洁净。
记得小时候，每到杏花开放的时节，人们便三五成群地去赏花。那个时候，农村很难见到照相机，人们赏花的方法十分简单，爱花的方式也十分淳朴。记忆中，那时人们欣赏杏花除了不断转换视角悉心观看外，还常常攀过一枝来，凑过鼻子去嗅其清香。有人在杏林中观赏不尽兴，还折下一两枝带回家去欣赏。那时候，村子里的杏林很大，杏树很多，折下几枝是不伤大雅的。况且，对于杏树而言，在枝条过密时，还是需要剪掉一些的。
有一年杏花开放的时节，我在一户人家的桌上看到一只装了水的罐头瓶，瓶中插了几枝杏花，特别好看。回家后，我便找了一个瓶子，装了水，然后到村外的杏园中去，想折几枝杏花插在瓶中。由于当时年龄小，个子矮，到杏园后转了一大圈，也没能找到一枝自己够得着的，于是，便抱着一棵树吃力地往上爬，想爬上树去折几枝下来。就在这时候，一位大伯打旁边经过，怕我从树上摔下来，先是把我从树上抱了下来，接着伸手帮我折了两枝。
半个世纪前的北方农村，除了松柏，很难见到其他长青的树木，至于人工繁育的花木就更难见到了，整个一个冬季，除了雪景，再难看到其他自然美的景象。因此，早春时节，当杏花在村前屋后开放的时候，自然就成为人们眼中最美的风景。此时，人们到杏林中去，除了赏花，还会读它带来的消息——杏花开了，春种的时候就到了。至于说大人们在自己欣赏之后折一两枝带回去，或插进瓶中放在老人的屋里，或递到孩子们的手中，那一刻，他们的心中都是暖暖的。
也许是小时候大脑中装事少的缘故，凡是目睹过的事情记忆都十分清晰。正是这样的缘故，上学之后从书上学了“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和“红杏枝头春意闹”等诗句，总觉得他们写得都不够好。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家乡的杏花开得十分洁白，十分素净。
我外出求学后不久，家乡便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大片的土地被划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块分到各家各户。村民们在自己家分得的土地上自主栽种，记忆中的杏林随之消失了。
二十年前，乡亲们在政府的号召下发展特色产业，家家户户又栽种杏树。如今，家乡的杏花比以前更多了。每到杏花开放的时节，村前屋后，塬头河畔，随处都可以看到杏花，清香弥漫在乡间的每一个角落。
近年来，我的家乡每年都要举办杏花节——没有商业目的，只是一份美的分享。今年杏花节的那一天，几位同仁驱车前往。回来后，他们告诉我，“那个地方的人真的很厚道。不仅杏园里可以任意走、随便看、随意拍，不收一分钱，而且连茶水都是免费的……”听了他们的话，我的心里暖暖的。然而，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明年杏花开放的时节，我一定要回家乡去。我的家乡在关中平原上，那里有天下最美的杏花。
作者简介：黄高才，国内知名学者，语言学家、历史文化学家，全国语文名师。先后担任汉语学术期刊主编、中央机关报副刊执行主编和大学文学院院长等职。近年来，主编、独著大学人文学科教材26部，出版专著19部，主审大学人文教材15部；主编、主审中小学课本60多本。2014年6月，黄高才先生的著作《国学概论》一书的中文版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2018年5月，该书的俄文版由白俄罗斯白土地出版社出版发行。先后在西安交通大学、四川大学、山东财经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和北方民族大学等二十多所高校讲国学示范课或作中国文化专题报告。现为山东财经大学东方学院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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