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他们一起在KTV唱红歌。也唱了几首,感觉还唱得蛮好呢。”
早上起来,看到阿渡发来的信息。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多。可以想见,自豪傲娇的满足感,让阿渡同志久久不能入眠。
下午,到家。一下车,他立马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递给我,郑重道,“金霞,我列了一下,以后我就专门练这些了。你看看。”
我纳闷着接过来,一瞅,“啊,土冒,还抄歌本啊!什么年代了!你几岁了。”看见培训的本子上竟规规矩矩的抄了很多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让你好好培训,你竟然干这勾当。人家十多岁干的事,你现在还干。哈哈哈……”说着,忍不住抄起本子劈手就揍。
这还不算,我做晚饭的整个期间,他一直像蜜蜂,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嗡:
“他们都夸我唱得还很不错呢。”他觍着脸上来,好像要证明什么,更想得到点什么。
“切诶——”我撇撇嘴,带点不屑。
“你知道我为什么唱得还不赖么?”
“因为都是熟人,你可以毫不顾忌,可以不要脸。”我一针见血地敷衍他。
“也有哪个原因喽,主要是我们唱的都是老歌,像《涛声依旧》《刀剑如梦》《爱江山更爱美人》《冰雨》……”他罗里吧嗦列了一堆,我忙着做菜,也没心思听他胡侃。
“张××一开始就唱了《青藏高原》《天路》,大高音。唱得真的好。后来,他们给我点了一首《路在何方》。哎呀,吼得我嗓子都哑了。'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说着脑袋凑过来,如脱缰的野马,摇头摆尾,放声——高歌驰骋。唱到高潮部分,闭眼,伸颈,脸差点掉到锅里。满脸通红扭曲,脖颈青筋凸起,那表情比便秘三年还憋得难受。
……
就这样。他絮絮叨叨,叨叨絮絮。没完没了,没了没完。乐不思蜀,蜀不思乐。
不过,我明白,也不能怪阿渡如此亢奋激动,癫狂不羁。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开嗓,第一次开喉畅吼。我嗓子坏了之后,因为自卑,绝少开口跟人讲话;跟唱歌,更是绝了缘。阿渡呢,原本对唱歌就无所谓,跟着我,也渐渐自诩为五音不全,呕哑噪杂难为听。每次朋友说,去唱歌吧。我们都是一口回绝。对方再怎么拉扯规劝,我们也岿然不动安如山。去什么呢?怕扰了对方的雅兴,怕徒惹别人顾及周全,更因为自己端坐于包厢内,确实没有一刻不是无所适从,没有一刻不是煎熬。假装的融入,假装的淡然,假装的自得其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心。朱自清所谓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大抵如此吧。
两人也曾相互打气,信誓旦旦,一定一定好好练首歌,然而不过两天,誓言随着心志、行动倏忽烟消云散。
于是,最后的最后,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条路——滚蛋吧,唱歌君。
第二天,凌晨近六点。
“大早上的,就知道玩手机!还不如读读书,练练歌。”阿渡方便完毕,从外面走进来,板起脸非常严厉的斥责我。
“哦,哦,好吧。”我自知理亏,连忙放下手机作势去找书,嘴里习惯性地据理反驳,“益平不让我读,昨天我才读了两句,他就说难听,非让我闭嘴。”
“好了。来,我给你唱首歌吧。”他面色忽然缓和下来,咧开嘴,讨好地,靠着我,坐在床头。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他翻开手机,看着歌词,自顾自,深情地唱起来。
原来如此呀。
“嗯,不错不错,确实不错,男低音,还带点沧桑和磁性。”你别说,这小伙儿唱得还不赖,我不禁由衷赞叹。
“呵呵呵——”被我这么一表扬,这家伙竟有点害羞,谦虚起来,“来,你唱一遍。”
“我不会唱,唱不出。”虽然这样推迟着,确实觉得盛情难却。于是也哼了几句。
“也很不错嘛。”他也相当然地赞了我一句,旋即又翻出了一首,急切地唱起来。
就这样,一首,一首,
又一首
……
晨雾散开,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