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皇帝屋大维：成功的帝王，失败的父亲

花了几个月时间，断断续续看完了《奥古斯都》。

我一直喜欢历史类故事，看多了编年体、纪传体的正史，还有各种演义，但这本《奥古斯都》着实新鲜。

它是一部小说，重点是它是——书信体，由信和文件组成的小说。起初，各部分看不出有联系，读起来枯燥。这哪里像小说，明明就是历史上真实书信梳理出来的。有些佩服欧洲历史保存得真好。

但是，翻开序言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本书中有真实，那是小说之真，不是历史之真。”这本居然是虚构的，只有少数几处是改述自历史上的一些作品。

读完回头再看，书信体的写作真妙。它不是从一面去看屋大维，而像是站在屋大维的雕像前，从正面看，从侧面看，从后面看，从头顶看，多个视角去透视屋大维。

奥古斯都，寓意为神圣伟大，在他拥有绝对权力时，元老院给了他这个封号。是他推动罗马由共和国变成了帝国，并繁荣了两百多年。英语中的August，8月就是为了纪念他。

1

屋大维出生平民阶级中富裕的骑士家族，从小体弱多病，但却有着雄心壮志。舅公恺撒将他收作养子，指定他为继承人。

公元前44年，恺撒遭共和派刺杀。共和派代表的是罗马贵族，恺撒派则代表平民，双方天然有着利益冲突。

刺杀说明平衡被打破，冲突表面化。罗马内部将迎来动荡。

此时的屋大维才18岁，要和老政客玩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亲友们都劝他放弃继承恺撒的权力和财产。但屋大维不同意。

恺撒被刺杀时，屋大维在外地，和军队在一起。他表现出不平凡的勇气。不带一兵一卒，在两位好友的陪同下前往暗流涌动的罗马城。

当时，六大家族掌控着罗马，各行省腐败成风，各官员中饱私囊。借着共和国的名义，各家族为了权力，谋杀、内战、镇压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恺撒就是在元老院贵族打着恢复共和的名义下被害。

屋大维回到罗马后，靠着勇气和权谋，成功继承了恺撒的权力，并取得恺撒老将们的信任，招募了军队。

第二年他就当上的执政官，从此平步青云。

后来又与雷必达、安东尼组成罗马后三头同盟，用恐怖手段大肆洗清反对派，肃清内部。

前43年，腓力比之战，屋大维与安东尼彻底击败了共和派。

而后两人达成协议，屋大维统治西方，安东尼统治东方，雷必达势力较少，只得到西班牙行省和阿非利加行省。

前36年，雷必达因一次错误的政治举动被屋大维踢出三大同盟；前31年，屋大维与安东尼、埃及艳后克莉奥帕特拉联军在亚克兴海战，屋大维取得胜利。至此，他成为罗马世界的主宰，至高无上的王。那年他才33岁。

和平以后，屋大维对罗马开启了一系列改革。裁减军队、改善法治、改革财税制度，还兴建神殿、广场、浴场，对外建立常备军，阻止日耳曼人的入侵。

《奥古斯都》第一部分讲述了屋大维的这些丰功伟绩，作为帝王，屋大维是成功的。第二部分则讲述他遴选继承人的故事；作为父亲，他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2

屋大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尤利娅。为了传位，他是操碎了心，甚至出卖自己的女儿。尤利娅为此嫁了三次。命运十分悲剧。

他第一个看中的是姐姐的儿子马尔凯鲁斯。尤利娅和马尔凯鲁斯结婚时，她才14岁，表兄也才17岁。

为啥这么年轻呢？因为屋大维当时病危了，得赶紧安排传位大事。

屋大维写信给尤利娅说，他被马尔凯鲁斯的坚毅和忠诚折服，要为尤利娅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尤利娅还只是小孩子，哪懂得爱情。在父亲的忽悠下，仓促结了婚。

坚毅也罢，忠诚也罢，也许都是屋大维看中的，但他更看重的是，马尔凯鲁斯身上流着克劳狄乌斯、尤利乌斯和屋大维三大家族的血液。

虽然屋大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知道一旦他死去，继位者不能掌控着各大家族势力，罗马同样会翻车。拥有各大家族血统的继位者最能保证得到支持。

但是最佳接班人却没有熬过屋大维，年纪轻轻就染病身亡。

于是屋大维又物色了第二位继承人阿格里帕。

阿格里帕是屋大维的朋友，也是军队最高统帅。他下令让阿格里帕与妻子离婚，重新娶尤利娅。兄弟娶了自己的女儿，这不乱辈份了吗？罗马人的婚姻关系就是这么乱。

这都不重要。这段婚姻持续的时间很长，尤利娅和阿格里帕生下4个孩子和一个遗腹子。当然尤利娅与阿格里帕也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生育机器。

结果，屋大维还没死成，阿格里帕就染病去逝。屋大维的传位计划又遭落空。

从屋大维对阿格里帕的态度就知道他对这位继承人有多么重视。阿格里帕染病时，屋大维连夜从罗马赶到他居住的别墅，第二天天亮就到，但仍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皇帝抱着尸体痛哭，然后急匆匆地将尸体装殓，运回罗马。举行完葬礼后，屋大维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不吃饭，不见任何人。

之后，屋大维将阿格里帕与尤利娅生的两个儿子收养，准备当成继承人来培养，但是这两个都早早去世。屋大维简直要哭晕。

最后，他只能选择提比略，这位他十分讨厌的人。提比略身上流着克劳狄乌斯家族的血液，屋大维想让他与尤利娅生的孩子继承。这个孩子能同时得到克劳狄乌斯家族和屋大维家族的支持。为了达成目的，又要牺牲尤利娅，让她嫁给讨厌的提比略。

尤利娅含着泪水问屋大维：“我一定要嫁给提比略吗，难道我就是你生崽的母猪。”

屋大维说：“我也希望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你不行，因为你是皇帝的女儿，为了罗马！”

但是，这最后的愿望也落空了。

尤利娅与小安东尼等多人通奸。这些人欲谋反，屋大维提前知道这一消息。无论尤利娅有没有牵涉其中，她都逃脱不了一死。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屋大维用自己亲手制定的法律将女儿以通奸的罪名流放，好让她与谋反撇清关系。皇位也只能传给性格阴郁的提比略。

这到底是救人呢，还是害人呢？

屋大维死后的几个月里，尤利娅也死去，据说是被饿死的。

3

《奥古斯都》第三部分是屋大维临终前写给大马士革友人的一封长信。这封信在他乘船前往卡普里和那不勒斯途中写的，吐露出皇帝内心不为外人所知的心声，也有他对人性和罗马未来的思考。

前两部分，都是别人是怎么看屋大维的，只有这一部分，才是能看到屋大维内心的想法，以及他如何做出选择。

在晚年，屋大维也表现出对罗马的担忧。

在他的努力下，罗马变得强大，罗马人不再自相残杀，蛮族不再随意践踏意大利的土地，士兵也不再强征入伍。

然而，他发现罗马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美好。他拯救的罗马已经变得奢华糜烂。昔日练海军的内陆港口，淤泥阻塞了入口，富人们在这里养起了牡蛎。元老的儿子不再愿意服务群众，只叫嚷着上竞技场拼命。人们仿佛正极力回到过去那个腐败的罗马。

而在北方，野蛮人随时在等待入侵。

但屋大维也不对未来感到悲伤。他认为：

罗马不是永恒的，这无妨。罗马将会沦陷，这无妨。野蛮人会来征服，这无妨。曾经有过罗马的一瞬，它将来不会完全死灭；野蛮人将会变成他征服的罗马；那语言将会驯服他粗野的土话；他毁掉的景象将会在他血里流淌。盐海不舍昼夜载着我这孤舟浮沉，在和它一样不知止息的时间里，那代价是无有的，小于无有。

因为晚年的他已经看淡了一切。

不知未来的年轻人，将生活视同于史诗中的历险，相信自己有不死之身；

中年人活过了自己一度梦想的未来，将生活视为一场悲剧。因为他懂得无论自己力量多大，也敌不过偶然的势力与他名之为众神的自然规律，也懂得了自己终有一死；

然而晚年的人，会将生活视为喜剧。因为他的各种胜利与失败汇合了起来，一边不比另一边更成为自豪或羞耻的理由，而他即不是战胜了势力的英雄，也不是被势力摧毁的主人公。

由共和国变成帝国的罗马，延续了200多年的繁荣。那之后又是战乱，野蛮人入侵。罗马分为东西罗马，西罗马在476年灭亡，从此欧洲进入近1000年的中世纪，发展停滞。东罗马一直到1453年被奥斯曼人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