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扇堂笔记】瞽讼

瞽讼

徂阳岁进士查雪村，富甲一方。

一日，有瞽丐乞讨查府，门下欺其眇不能视，以彘狗食飨之。丐嗅之，不堪，痛斥之。查进士有无赖子，令门下殴丐几死。

丐气不忿，诉之丐头。丐头纠集瞽者百人，齐聚查府讧闹不已。查进士叵耐，唆使无赖子将瞽者悉数赶至马棚，觅雌雄发情驴子十数头，纵之入。瞽者不能避，践踏无算。

曩昔，瞽者有帮会。帮会闻之，讼诸泰安县正堂。百里外瞽者闻讯，皆为声援，汹汹然，坐满县衙街。

泰安知县毛大年，恐酿祸端，不敢怠慢，当即审理。查进士情知理亏，当堂应允抚恤伤者。然则反复申辩：罪不在人，乃畜生所为。

毛知县哂然，判曰：

乞丐进门，伤者成群。畜生所为，罪不在人。破财消灾，银钱百缗。即日交割，权作恤金。尔等瞎瞽，九流贱民。聚众滋事，不安本分。经官动府，辱没斯文。下不为例，勿得因循。

查进士悻悻，剜却心头肉，交付百缗赔偿抚恤。

欲走，毛知县挽留：老学兄且慢，此案尚未了结，速牵肇事驴子前来。

驴至，命皂隶杖责四十。群驴嘶嚎，声撼宸宇。

毛知县又徐徐判曰：

本官无奈，畜生海涵。笞尔屁股，羞学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