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黼
南宋抗元英雄
05
魏了翁与丁大监
的诗书唱和
魏了翁在宝庆元年(1225)秋,给丁黼的父亲作墓志铭时虽说“余定交于文伯既二十年”,但他与丁黼建立更为深厚的友谊,实际上是从这年开始的。在丁黼任军器监期间,魏了翁被贬靖州达三年之久,在《鹤山集》中,收录有他俩在这个时期的往来诗书,有四篇之多。
魏了翁被贬靖州,在《宋史》(列传·卷一百九十六·儒林七·魏了翁)有载:
“属济王黜削以死,有司顾望,治葬弗虔。了翁每见上,请厚伦纪,以弭人言。应诏言事者十余人,朝士惟了翁与洪咨夔、胡梦昱、张忠恕所言能引义劘上,最为切至,而了翁亦以疾求去。右正言李知孝劾梦昱窜岭南,了翁出关饯别,遂指了翁首倡异论,将击之,弥远犹外示优容。俄权尚书工部侍郎,了翁力以疾辞,乃以集英殿修撰知常德府。越二日,谏议大夫朱端常遂劾了翁欺世盗名,朋邪谤国,诏降三官、靖州居住。
初,了翁再入朝,弥远欲引以自助,了翁正色不挠,未尝私谒。故三年之间,循格序迁,未尝处以要地。了翁至靖,湖、湘、江、浙之士,不远千里负书从学。乃著《九经要义》百卷,订定精密,先儒所未有。”
南宋宝庆元年(1225)正月,前太子、后被废黜为济王的赵竑暴死,因为理宗由史弥远擅自扶立,而原太子赵竑则被矫诏废掉,史弥远一直视赵竑为眼中钉,所以负责治丧的官员行事潦草,下葬的仪式也不符合规格,民间一时流言四起。魏了翁每每请见理宗,都会进谏请理宗宽宥人伦,厚葬赵竑,从而平息传言。
朝中大臣只有魏了翁与洪咨夔、胡梦昱、张忠恕引经据典,直言诤谏,而魏了翁更是愤懑以病请辞。此时,右正言李知孝弹劾胡梦昱,使其被贬岭南,魏了翁为其饯别,李知孝便指责魏了翁首倡异论,准备上书弹劾,史弥远却特别表示宽容。 还没过两天,谏议大夫朱端常便弹劾他欺世盗名、朋邪谤国,朝廷便把魏了翁削官三等,贬到靖州居住。
不久,魏了翁再入朝,史弥远想要拉拢,他不与苟同。于是魏了翁一直按部就班地升迁,并未官居要职。在三年时间里,他的足迹遍及大江南北。那时,江南、荆湖、两浙几个路的许多读书人背着书籍纷前来求教。这一时期,魏了翁勤劳恭谨,全身心地传授理学知识,并著《九经要义》,总共二百六十三卷,成为当时名著。
魏了翁被贬官离开京城之际,饯行者甚众。“予以戆愚抵戾,放之蛮荆。去国之日,自迩臣百执事下至博士弟子员都人士,祖帐余杭门外,连日不绝。临安尹白宰相致馈赆,具四大舟,送至丹阳。所过监司帅守将迎如他日。予谢以疾而不得免焉。”(《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鹤山集卷五四·送吴门叶元老归浮光序)。
这送行的队伍中,就有朝请大夫、军器监丁黼。
而魏了翁此时,是以起居郎的身份官降三级去国,远离京城,心情是很郁闷的。作为同道中人的丁黼,以诗相赠安慰。魏了翁以次韵见怀二首。
《次韵丁大监见怀》(《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鹤山集卷十一·律诗)
律诗在《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四部丛刊初编[1929年二次影印本])中名为《次韵丁大监见怀二首》,诗结尾有备注“予去国时,年四十八。”时间应为南宋宝庆元年(1225)。
上首诗,魏了翁表达了被贬流放时的思想和心态。“行藏”就是“用行舍藏”。出自《论语·述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任用就行其道,不被任用,那我就退隐吧!浑身落个清净,去“舟载月明归”,“生松”“化鹤”是我的追求,问书中千古圣贤,没有一个应答我。
下首诗魏了翁表达了自己那豁达的心境。这有什么呀,就如一年的四季轮回和一天的日出日落一样,看惯了,就不觉得奇怪了。含饴弄孙和书斋天地是最快乐的事,只感叹往日没有好朋友,虚度了四十八年哟。文化人的含蓄就是不一样,这里话中有话,就是暗示了丁大监你在我落难的时候还作诗与我唱和,患难见真情呀,你才是我真正的好朋友、铁杆兄弟。
《答丁大监 黼》(《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鹤山集卷三十四·书)
台评则固见之门下忠肝义胆,见诸告君之疏,发诸送客之诗者,霜明玉洁,足以廉顽立懦,虽欲辞异论之名,其可得乎?籍令先期得请而去,终不免於论以是,而归其荣多矣。但论者谓人为包羞,则亦不自镜见者。
邪某泝江而上,闻沅辰道险,惟潭邵路稍平,遂涉湖之潭会安北望,遣子亲迎,遂以数日间办聘留家。于潭而自与朋友李肩吾及长儿之靖。
靖既奠居,明年取家以来,却令安婿略挈辎重还蜀。今居靖者,尚有三百指之聚所,幸风土不恶,得免疾恙,物价甚贱,极便覉旅,而书问稀阔,宾客绝无,又得以毕意於所当。
事自《易》《诗》《书》三礼,《语》《孟》重下顿下夫,名物度数,音训偏旁,字字看过,益知义礼无穷,而岁月易得。使非假以暇日,将虚此生矣。
今未敢便有所著,且温旧读,以发新知。庶几迁善寡,过不为空言耳。士友犹有不相恕者,时遣人徵督文字,往往人情所不能免亦勉强酬报。今姑録数篇近作,以于指教,非敢言文,亦以见山中近况,或可少宽行役,无期度之忧也。
清代浙东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全祖望在《宋元学案·卷六十一·徐陈诸儒学案·恭愍丁涎溪先生黼 父泰亨》文中,就是摘录了魏了翁《答丁大监 黼》中的语录:“鹤山(魏了翁)、平斋(洪咨夔)、西山(真德秀)皆重先生,而鹤山尤契,尝曰:'忠肝义胆,霜明玉洁,足以廉顽立懦也。’”
在文首,魏了翁首先道出了丁黼的高尚情操和人格气质。接着,他说到去靖州山高路远一路上的艰辛,说到了靖州的风土人情,说到他刚好乘时去读圣贤书去打发时间。
南宋之时,靖州属边远荒蛮之地,水陆交通艰难。从四川到湖南,魏了翁走了整整半年,风餐露宿,路上靠野果充饥。他一边走一边问路,这里除有一条渠水外,百姓房舍大都破烂,文化又十分落后。虽然民风古朴,却未有深知义理之学者。为了广传义理之学,使百姓懂得理学意义。他居靖州时常读《易》《诗》《书》《语》《孟》,教学“言训偏旁”,“益知义理无穷”。他还讲到他目前的学习立著状况,“今未敢便有所著,且温旧读,以发新知。庶几迁善寡,过不为空言耳。”后来,他在渠阳鹤山创办“鹤山书院”,把在此时的诗文编为《渠阳集》。
当然,他就是对时不时有人要求他的文字,有点烦,“往往人情所不能免亦勉强酬报”。不过,他有数篇近作,你丁大监看看,不能说是文章,也知道我这山中的近况,这样,我的时间就很快打发了。“今姑録数篇近作,以于指教,非敢言文,亦以见山中近况,或可少宽行役,无期度之忧也。”
良友的心灵是相通的。丁黼在生病期间,读了魏了翁寄来的近作,居然“疾愈”。很有可能就是《答丁大监 黼》文中所指“今姑録数篇近作,以于指教”。丁黼定是写信告诉了他这件奇怪的事情,魏了翁说,好吧,我的近作那么管用,“我诗但能愈君疾”,那我再作一首长古诗送给你,当你的精神食粮好了。
《丁大监文伯得余近作读之,疾愈,以诗见贻》(《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鹤山集卷五·古诗)
古诗为三阙,上阙讲到我这里山穷水远,不管怎么说还是个郡州,有我这个中州人物在任,很悠闲,那些朝中“累臣”可没有可比性的。
中阙讲到,我这里风土纯朴,粗茶素食,正好是适合读书的环境,生活很洒脱,如果“都梁有吏云端来,持书火急如符移。”公务若忙,也就那一下阵子。
下阙,年入半百的魏了翁更幽默,他对丁大监说,我这里好呀!有美女!“家在九芙蓉”,一到门墙就能能看到。不像你们,一年到头,在“联缄累牍”、连篇累牍的公务中忙死忙活,“一年两度划见之”,一年,两次就滑过去了。“我诗但能愈君疾”,那你丁大监的意思是,那世医都是狂痴了呀。唉!遇到欢乐和忧愁,皆信命中注定,很多事不是能知医就行的。
从诗内容可为魏了翁居靖州而作,时间在宝庆二年和三年间。
《答丁大监》(《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鹤山集卷三十五·书)
昔人思行役之无期度者,不过日不伎不求,何用不臧。曰:“君子于役,苟无饥渴。”能善其身,能无饥渴,斯亦可矣。近未暇计也,而某偶免於二者之忧,则已望外之幸,何敢有他觊邪独念同时?
得谴诸贤,皆怀诚秉忠,有德有才之士,顾瞻四方,何等气象,兼收并畜,犹虑不给而知藏瘰在,视斯民之涂炭,而莫之恤也。诸贤岂淹恤之间,而将安所终底邪?
某读《易》,规摹不过如前所禀,向来曾作邵子工夫,近亦重别寻驿若端绪整整,则自程邵以及其流派可合为一书。曾见虞仲亦作得一书已脱橐,亦取汉上说附,逐爻之末,惜未得本也。钱白石诗传曩在城都,蒙渠出示,草草看得数篇,全不能记,今欲作序文,须是见得大意,方可着语,似难臆料。
从魏了翁答复丁黼的来信,是他俩在思想和学术上的交流。他说“无役”“无饥渴”,“能善其身”,近时“读《易》”,钻研古籍读本。据《鹤山先生大全集》卷三十五《答澧州徐教授复》:“某囚山五年,殆与世绝......年方读易,偶曾哀粹周、程、张、杨、游、湖、二朱、二吕诸儒易说成编。”
魏了翁谪居靖州期间,除辑成《周易集义》外,还撰著了皇皇巨著《九经要义》。《九经要义》自问世,便赢得世人的高度关注。《宋史·魏了翁传》言“乃着《九经要义》百卷,订定精密,先儒所未有。”
《宋史·艺文志》将《九经要义》分散在诸经类下著录,载八种要义计总卷数达二百五十三卷,远不止宋史传的“百卷”,今传世五种一百三十五卷,佚种四种约百余卷。明代朱彝尊《经义考》群经类载《九经要义》二百六十三卷。
魏了翁,是个真正的经史大家。据推算,他存世的著作,比朱熹还多。作为魏了翁的文友,丁黼著有《六经辩证疑问》及《诸史精考》,但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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