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和二丫一样,万儿是一个很渺小的人物,且在书中只出现过一次就销声匿迹。
但是,万儿和二丫又不一样。
二丫与其他人物、情节的关联十分松散,从现有描写看,她存在的价值不是太高,或者说必要性不是太强。
二丫的故事独立性非常强,既对故事推动没有多大影响,对人物刻画也不存在什么必要性,完全可以删掉这个情节。
但是万儿这个人物,作者明显给予了更重要的安排,很难忽视她的存在。
她的出现,分明与贾珍、可卿、宝玉、袭人都发生了关联。如果把这个情节删除,将会使小说故事支撑出现缺失。
02
从万儿出现的时间节点看,她呼应了贾宝玉旧的记忆。
宝玉见到万儿的前因,是他嫌弃宁国府演戏太喧闹了,繁华热闹到”不堪的田地“,便自顾自走了。
先与尤氏和丫鬟姬妾说笑了一回,然后走出二门,就起了一个念头。
宝玉见一个人没有,因想“这里素日有个小书房,……内曾挂着一轴美人,极画的得神。今日这般热闹,……那美人也自然是寂寞的,须得我去望慰他一回。”
相信看到这一段内容的人,第一反映是第五回对秦可聊卧室的描写。
宁国府的书房,只能属于贾珍或者贾蓉父子二人。
挂美人轴不是年轻人书房的风格,尽管贾蓉已婚,他恐怕还不敢这么放肆,因此书房属于贾蓉的可能性不大,更大的可能是贾珍。
03
由此而观,这两次描写,明显是前后呼应。
以贾珍书房呼应秦可卿卧室,其目的不言而喻。
两处地方都充满了香艳气息,对秦可卿卧室的描写不厌其繁、不厌其细,而对小书房的描写,则是一笔带过。一繁一简、一细一粗,仍然是我们熟悉的两山对峙笔法。
作者让宝玉在书房中是否看到美人画轴,看到茗烟和万儿亲热的香艳场景,然后又责问茗烟“让珍大爷知道,你是死是活”,反反复复提示,小书房的这幅活春宫,和贾珍秦可卿有莫大关系,是对秦可卿死亡之因的影射。
04
小书房中发生的事情,不仅仅影射了贾珍和秦可卿之事,也影射了宝玉和袭人关系。
宝玉原本不耐宁国府喧闹,在府内乱转,并无确定目标去处。在书房内见到茗烟和万儿,谈及万儿的名字来源,宝玉陷入了沉思。
茗烟大笑道:“若说出名字来话长,真真新鲜奇文,竟是写不出来的。据他说,他母亲养他的时节做了一个梦,梦见得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万不断头的花样,所以他的名字叫作万儿。”宝玉听了笑道:“真也新奇,想必他将来有些造化。”说着,沉思一会。
小书房的此情此景已经触动了宝玉心底里和袭人的那根弦,当谈及万儿名字来历时,一定使得宝玉想起了“花气袭人知昼暖”这句诗,以及袭人名字的来历。
因此,当茗烟建议宝玉去城外时,宝玉不同意,提议到近处转转,最终自己说去看袭人。
05
从情节设计上,茗烟和万儿之事促使宝玉想起来去看望袭人,使得故事情节顺理成章,逻辑衔接严密。
从人物刻画上,进一步对宝玉和袭人的关系作摹写,为宝玉和袭人见面后袭人的所作所为作铺垫。
宝玉见茗烟和万儿想起袭人,结合此前给袭人留酥酪,说明宝玉心中时刻有袭人的影子,可知袭人对宝玉影响之深。当然,在肉体关系方面尤甚。
而袭人见到宝玉做出的种种亲密甚至亲昵的行为,也说明袭人对宝玉已经完全超越了少男少女患得患失恋爱的初期阶段。
这几件事情,正是对自二人云雨后,“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袭人待宝玉更为尽心”的诠释。
06
比较让人纳闷的是,贾宝玉“捉奸”的虎头蛇尾。
显然,宝玉看到里面的人是茗烟,才会踹门而入。一句“了不得”说明宝玉至少认为这件事不妥,后面提起“珍大爷”,也印证了事情的敏感性。
然而,待万儿跑走,宝玉和茗烟就很平和、很融洽地探讨起关于万儿的一些事情来,完全没有一丝丝“捉奸”的影子了。
贾环玩牌输草鸡了混赖,宝玉还严词厉色地教训贾环;对茗烟做的这件人伦大事,宝玉不但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和一个下人津津有味地探讨起万儿来,而且茗烟说到万儿的名字还“大笑”,确实不好理解。
07
红楼梦无一处闲笔、无一处赘笔。这是批书人给我们留下提示。
宝玉的虎头蛇尾,以及二丫是否真的完全可以忽视,目前只能看到这种程度。
是否有更深刻的伏笔,还需要在更深入地读,更深入地探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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